村宴是山村盛大的节日。每到年关或元宵节前,一些聚族而居的村庄,近年形成了举办村宴的风习。
村宴的日子,大都是村里德高望重长老决定的。一般是小年夜或二十八接年,或正月元宵节前那几天。老家金家湾和不远的大路汪家,隔个一二年就举办村宴,目的是族人团聚,议定来年祭祖或村湾其它公益事项。村宴日子确定了,村里人就忙起来了。首先,家家都要通知在外创业打工、求学或在城里机关任职的孩子,村宴那天要抽空回来。总是由村里有名望的长老主持村宴,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后,最后由长老拍板。宰谁家的猪,买谁家的鸡,捕哪口塘的鱼,拨谁家园里蔬菜,决定几荤几素,办几十桌酒席,均由长老定夺。不过,现在村人生活水平提高了,仅鸡鱼肉和园里的时鲜蔬菜还不行,要去城里菜市场买些海味、野味、山货等。
最重要的是谁当这几十席村宴主厨呢?这可得选个出色的。山村人平时吃得较随便,但遇村宴,嘴巴很刁,众口难调。长老统一大家意见,仍由跛脚陈任主厨。跛脚陈当过兵,在石家庄一部队大宾馆任过主厨,复员后在县二招呆了十多年。因年逾花甲,骑车摔断了腿,退休在家赋闲两三年了。他做的红烧肉及猪蹄、油焖鸡,最合村人口味。
最忙最吃力的是跛脚陈了。他肩负两百口人是否吃得好的重担。把厨房安什么地方,需要买些什么菜,买些什么佐料,配谁当副厨?选几个手脚麻利的帮厨?由他说了算。
厨房安排在露天的场地,村人房间太小人多转不开。在场地架几口大锅,摆两张桌案,顶上撑起雨蓬防风雨,厨房一搭好,七八个能干少妇就放下自家活计,到厨房边当下手,杀鸡剖鱼、搬柴、择菜……几个插不上手的小伙子,就开了辆三轮车,到村里去借桌椅板凳。
说说跛脚陈最拿手的红烧肉。用那口大铁锅,烧大半锅开水,将那切成长条状的五花肉,放下锅内走水走油,然后起锅,切成棱形梭子肉。再放油入锅将白糖熬成酱黑色,加酱油、老酒、盐、姜葱、八角、桂皮、丁香等调味,加梭子肉,加水。然后文火煨至熟烂。红烧猪蹄也如此法烹炒。两样菜少说也要花二个钟头。
村人都说,跛脚陈红烧肉的味道,是山城大酒楼做不出来的。
随着长老“开席了!”的一声吆喝,村庄沸了。男女老少齐上桌,人呼犬吠,前呼后拥。特邀周边村湾的客人尊坐主席,人人挥动竹筷,伸向桌中间热气腾腾的牛肉火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推杯换盏。长老席上的“祝大家新年快乐,四季发财!”的祝辞,将村宴气氛推向了高潮。如果你是个过客,与村里某个人相熟,谁见了都会硬拽着你入席;山村人的热情,比厨房灶火还旺、还暖。
最后一道菜,往往是村人自产糯米打的糍巴。糍巴切成小方块,先用菜油炸得焦黄。上席前,炸糍粑在锅里加水加糖后,酥软粘在一起了。村人称之扯糍粑,象征乡亲们紧密团结,和睦相处,也表达村民对未来甜蜜日子的祈盼。
村宴过后,在外打拼的人打点行装纷纷奔向四方。于是,山村人又期盼下一次村宴。慢慢地,村宴的主题,再不仅为了吃。家人团聚,乡亲相会,交流处世心得,才是村宴上更浓郁的一道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