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9日 星期
孔子、萨特与加缪

  《天边有一块乌云:儒学与存在主义》的独特性在于,它不满足于以西释中,也不满足于以中释西,而是在对西和中都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将两者基于对比。相对于此前学者对西学了解不够,或中学根底不足,刘东的起点已经明显高出一筹:此前,他主编“海外中国丛书”、“人文与社会”丛书,对西学已经十分熟稔,而他多年主编《中国学术》,从事国学、美学、比较文学、国际汉学、政治哲学、教育学、艺术社会学等学科的研究,又使得他对中学的优长会然于心。因此,与众多大陆新儒家的著作相比,《天边有一块乌云:儒学与存在主义》别具一格,新意迭出。

  首先,本书将孔子的儒学解释为一种有限理性主义,既符合实际且让人信服,且毫无生拉硬拽的突兀之感。对于死亡,庄子认为“生死齐一”,而孔子则是“未知生,焉知死”,“不语怪力乱神”,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不谈人死后的去向。在孔子这里,人的理性是有限的,有一些事物自己不知道。对此,他不是以先知的面目,臆造出一个死后的世界获得民众的膜拜,而是以审慎的态度存而不论。刘东认为,萨特哲学的思考起点,类似于先秦儒家学派:因外在主宰缺席而造成内在真空,以及由此造成的人心惶惑、价值失落、社会崩解,“乃至由于这种失落造成普遍的文化失范,而带来的对于当时哲人的思想冲击,和对于当时意识形态的挑战,这些毕竟都是在暗中和深处相通的。”在孔子的有限理性主义和萨特、加缪的存在主义之间,刘东找到了两者的相同点。

  其次,刘东直面有限理性主义所带来的难题,指出“天边有一块乌云”。既然“天道远,人道迩”,那么,有限理性主义就必须面对种种横逆与不测。刘东所说的“乌云”,“代表着历史的不确定性,代表着人生的偶然与无常,代表着世事的白云苍狗,代表着世界的神秘莫测,代表着美景的稍纵即逝,代表着韶华的白驹过隙,代表着任何习惯都不能成为自然,代表着‘病来如山倒’的随时降临,也代表着大去期的绝对预约。”刘东笔下的儒者,既有“逍遥”或适意的一面,又从理性深处看轻了生死的威胁,即使意识到天边那块乌云可能随时降临头顶,但依然可以保持心灵的相对平静。

  第三,刘东否定了近年来学界盛行的概念“内在超越”和“天人合一”。雅思贝尔斯提出了“轴心时代”这一概念,经过汉学大师史华慈上世纪70年代的广泛传播,逐渐被汉语学界熟悉和接受。但是,刘东认为,“以儒学为价值内涵的中国文化,因其更重视人性、而不是神性,更重视现世、而不是天国,所以它总而言之,就只能是‘内在’的,即包含于主体设定的界限之内。……可毕竟这所有的一切,都仍不会高蹈于人们的经验之外,尤其是,它们都不依赖任何超乎此世的价值支点。——正因为这样,中国文化才注定是‘内在不超越’的。”

  刘东将先秦儒家学说的价值和地位推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他在方法论、认识论上的突破,值得许多学者借鉴和参照。                   (本报综合)

2018年10月2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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