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水乡小村,房前屋后、河岸湖边、田头地角,到处都有柳树摇曳的身姿。柳树不仅装点着村子,还给我们贫瘠的童年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
柳笛是自制的乐器。春光烂漫,我们拿着剪刀,折下手指粗的柳枝,切割齐整,小手轻轻地搓呀搓,等到树皮略略松动,猛一下把它褪出树枝,把树皮剪平整、捏扁,一管柳笛就做好了。柳树舞动着柔软的枝条,柳丝闪烁着温暖的阳光,我们撮着嘴,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柳笛,吹着春天的歌,声音无论绵长,还是嘹亮,都是那么悠闲、自在。牛儿“哞哞”地叫着,与我们的笛音唱和着。
柳棍儿是最棒的“骨牌”。夏天来临,柳花飞扬,我们砍下几根柔韧的柳枝,选择粗细差不多的,剪成十厘米左右的小段,用小刀细心地把皮环切或剥除,做成光棍、手榴弹、扁担等牌型。皮全剥掉的是光棍,最厉害;留下一小截皮的是手榴弹,第二大;只在两端留皮的扁担,排末尾。柳棍儿牌做好了!我们的小手紧紧抓着一把柳棍儿,让它一头着地,突然松手,让它四散落地,小心翼翼地或捡或挑,喜滋滋地把柳棍儿收入囊中。只要不碰动其他柳棍儿,就可以一直拿下去。等到所有的柳棍儿都被拿走了,就开始出牌,先出完牌的人赢了,笑意写在脸上,还忍不住吹起口哨。输了的人见了,暗暗捏紧拳头:下次我一定赢!
柳树是免费的“兵工厂”。年少时,我们都做着“军人”梦,热衷于玩打仗游戏。扯下几根柳条,胡乱抟成一个圆环,戴在头上做伪装。我们趴在河堤下,藏在草丛里,或者躲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枪”。那枪不过是一根弯柳枝,或是一块7字形的柳树皮。谁要是有一把柳木削的木枪,准会神气十足地走出去,成为小伙伴们羡慕的焦点。“啪——啪——”我们嘴里模拟着枪声,不断有小伙伴中“弹”沮丧地倒下……
柳树是天然的运动场。如盖的柳荫下,我们踢毽子、跳绳、抓石子。“比赛爬树啰——”谁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收起家伙,一人选一棵柳树站定,一起喊道:“预备,爬!”我们迅速抱住树干,两腿蜷缩,膝盖夹着树干,弓着腰,两手向上再抱住树干,两膝盖同时向上移动,夹紧树干,如此循环往复。不一会儿,一群“猴子”就爬到高处,坐在枝杈间,透过柳叶,看西凉湖波光潋滟,几只白鹭双脚轻点湖面,扑扇着翅膀飞远了……倏忽,几声婉转的黄鹂叫,或者是一阵激越的蝉鸣,惊醒了我们……
走遍千山万水,走不出柳趣悠悠的童年。故乡化作一幅水墨画,挂在游子的心头,柳树是一枚印章,静静地躺在画的一角。柳笛声声,笑语连绵,就像漫天的柳絮,如蝶、若雪,在记忆的天空里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