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4日 星期
我该几时鼓掌

  《我该几时鼓掌》是新近出版关于音乐会礼仪的译著。以世界一流小提琴家的有趣且富有教育意义的目光,关注音乐世界的幕后。作者丹尼尔·霍普活跃在国际舞台,曾多次带领室内乐团来中国演出。在书中作者带着我们从贝多芬时代追溯,探究古典音乐现场礼仪规则的起源,涉猎古典音乐会中那些无法一眼看透的仪式化行为、看似古怪的惯例以及惯常的“游戏规则”,同时回答了让人困惑的问题:人们到底该何时鼓掌?本书被《汉堡晚报》评价为:“这是一本关于古典音乐会简短但精准、有趣的介绍。”本文摘自《我该几时鼓掌》。

  掌声,音乐之后最美的噪音

  一位年轻人激发了我写作这本书的灵感,我还能够清楚地回想起他的名字叫瓦伦汀,因为那正巧是我德国曾祖父的姓氏。在一次音乐会后,他向我走来,有点害羞地自我介绍,应他要求,我在他的节目单上签名,之后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对于他的这一经历,我刚开始只是感到好奇和有趣,但对他来说似乎却是一次精神创伤。那是他第一次听现场音乐会,演奏的是门德尔松最受欢迎和最常演出的《意大利交响曲》。这起意外事件虽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瓦伦汀始终耿耿于怀。

  音乐会开始前,他很惊讶地得知,门德尔松创作这部交响乐时只有22岁,与他一样年轻,其时正在意大利旅行,并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和许多艺术瑰宝所折服。门德尔松曾说,他从未创作过一部欢快的音乐作品。

  音乐会上,瓦伦汀坐在正厅前排的位置上,听着这部阳光四射的音乐,感到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意大利之旅,想到了那些酒馆和葡萄园,他完全被迷住了。

  然而之后出了一些状况。第一乐章最后一个和弦还没有完全消失,瓦伦汀就跳起来热烈地鼓掌。他发现自己是唯一鼓掌的人,别人都“无动于衷”。除了有人发出愤怒的嘘声以外,周围是一片冷漠的沉默,从四面投来反对的目光。他一屁股坐回到位置上,几乎不敢抬头看。

  他向我讲述这个故事时,给我留下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印象。他问我,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他只不过有些冲动,并出于真心地对这部美妙的音乐作品及乐队的出色演出表达了赞赏之情。鼓掌对于音乐家是不可或缺的,他们有权知道,自己的演出是否让观众喜欢。

  我为瓦伦汀感到遗憾。他发现自己热爱古典音乐,却被泼了一头冷水,仅仅因为触犯了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即只有在整部交响乐结束时才能鼓掌,而非在第一乐章结束后。

  如果有人在不是预定的时间点上随意放任自己的热情,音乐家是否会受到干扰?瓦伦汀看到几个乐手在微笑,显然他们并没有因此生气或感到被冒犯。如果是我,也不会感到生气。恰恰相反。在意大利及其他地方的音乐会演出中,我常常会在第一乐章之后就博得人们的鼓掌,每一次都让我感觉很好。掌声是音乐之后最美的噪音。

  鼓掌干扰了艺术家吗?

  要求禁止鼓掌主要是基于两种考量:一曰,由多个部分组成的作品应看作是一个整体,绝对不该被鼓掌所破坏;二曰,正在演出的音乐家的乐思会被鼓掌打断。

  我们来听听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安东·鲁宾斯坦所说的话,会发现很有意思。他在1973年出版的回忆录里描述了一次在巴黎的钢琴音乐会,当时他17岁:“1904年法国观众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今天。当时在乐曲演奏中,人们用鼓掌对一段乐段的成功演绎表示赞赏,他们往往会喊‘太棒了’、‘美极了’、‘太艺术了’。钢琴家会在奏鸣曲的两个乐章之间停下来,对观众的喝彩鞠躬致谢。坦率地说,这并没有干扰我,相反,它对我是种鼓励。今天,当我在朋友圈里演奏时,他们中还会有人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我演奏的认可。”

  另一个见证人可能是德沃夏克,他的《“自新大陆”交响曲》1893年在纽约首演,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以至于坐在包厢里的作曲家感到自己受到了如同国王般的礼待。卡内基音乐厅的观众在第一乐章之后就给予长达好几分钟的暴风雨般的掌声,显然他并不介意。

  我们还可以继续回溯历史, 如1824年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首演的时候,音乐厅里正统的观众当时可能被惊呆了:每一乐章结束后都有雷鸣般的掌声,但耳聋的作曲家只能看到却听不到。在谐谑曲乐章中打击乐雷鸣般的敲击后,人们狂叫并挥舞手帕,在该乐章进行中,上述情景也一再出现。当时贝多芬是否感到恼怒,我们不得而知。他只是对票房微薄的收入感到很吃惊。

  鼓掌应该真诚

  人们看到:在乐章之间鼓掌的禁令依据的是时间节点,当作曲家还在世时,这一禁令就无效了。当时的习惯做法完全不同,似乎它也没让人感到不快。显然,人们并不认为贝多芬神圣的《第九交响曲》的首演被毫无约束的掌声“破坏”了。如果今天的一次演出发生了如首演般的类似情况,音乐厅里正统的观众也许会大吃一惊,当地的乐评界也会发生激烈的笔战。

  对于人们有关棘手的鼓掌问题的一贯看法,有一点是无可争议的:有大量作品经受不起演奏中途的鼓掌,对于这些作品人们已断定,必须从头到尾连贯地听赏。仅仅出于这些特性,器乐协奏曲和交响乐作品几乎就一律禁止中途大声鼓掌, 顿足、狂叫或吹口哨也不允许——这些行为会表现得过分突出。例如,贝尔格的小提琴协奏曲题献为“纪念一位天使”,或舒伯特忧伤的《未完成交响曲》,我认为不该用鼓掌去打断它们。

  总的来说,鼓掌与否要凭每个观众的直觉。鼓掌应该是种奖励,如果你坚信,某场演出特别好,那你就该安静地鼓掌——甚至冒着这样的危险,即其他人并不认为演出成功。重要的是,你的鼓掌应该是真正地坚信自己内心深处被听到的音乐所打动、所吸引。

  音乐家们在音乐会开始时就博得掌声,那也仅仅是观众出于一种惯常的姿态而有所表示而已,说明不了很多问题。对于一个观众喜爱的音乐家来说,他登上舞台,即使还没有奏出任何一个音,也随时随地都会收到喝彩。被雇来捧场的人为了他们喜爱的音乐家,试图用热烈鼓掌来激发音乐厅里的气氛,这种掌声与出于真心的鼓掌毫无关系。有组织的喝彩及喝倒彩也许暂时决定了一首作品或一个艺术家的成功与否,但却不具备真正的价值。 (本报综合)

2018年1月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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