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在世界经济论坛编纂的2016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144个国家中,瑞典的性别差距较小,居第4位。瑞典是北欧乃至欧洲促进性别平等的代表。记者长驻瑞典,深切感受到性别平等理念在当地已深入其社会肌理,成为“上至庙堂、下至民间”的共识,传统的男女社会分工玻璃墙在这里已不复存在。当然,也有人认为它的某些做法“过了头”。
育儿、参军、当国王
女人=男人
最近,一则关于筹备“无男性音乐节”的新闻在瑞典社会引发激辩。瑞典女演员尼卡蕾在社交网站上发布了一个“女性专属音乐节”筹备计划,希望在明年夏天举办一个拒绝男性参加的音乐节,以回应此前音乐节发生的女性遭遇性侵事件。但有批评者斥责尼卡蕾“激进”,对男性反向歧视。还有不少人抗议跨性别群体遭歧视。
这起事件体现了瑞典人在性别问题上的敏感。瑞典视性别平等为社会基石,瑞典人眼中的理想社会是:每个性别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享有同等机会,拥有同等权利,承担同等义务。
这种平等的一个显例是,在瑞典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推着婴儿车的奶爸与荷枪实弹的女特警。“不,瑞典并非满大街的男保姆。他们是孩子的父亲。”——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曾就瑞典奶爸遍地的现象做过报道,称一些外国游客往往被这样的场景搞得糊里糊涂,事实上这是瑞典推行性别平等以及放慷慨陪产假(90天)的产物。
在瑞典,不要想象男性会主动绅士地帮女生开门、提重物,因为他们不做是尊重,做了反而涉嫌歧视。
瑞典军队也推崇性别平等。根据瑞典国防部今年3月提交的草案,瑞典计划于2018年恢复义务征兵。根据新规,年满18岁的公民,不论男女,必须参加征兵测试。当局解释称,当代征兵制度应保持中性,覆盖所有性别。
相比他国,瑞典女性入伍后选择更多。瑞典是最先允许女兵上潜艇的国家,女兵可以成为炮兵操作榴弹炮,可以入选皇家卫队。此前有媒体在记录驻阿富汗瑞典军队的生活时发现,瑞典女兵和男兵竟同吃同住同战斗。
值得一提的是,1980年,瑞典议会响应民众和政府呼吁,制定新《王位继承法》,赋予王室女性和男性同样的继承权,从而成为第一个宣布不论男女,长子(女)继承王位的君主制国家。
从漫漫抗争到输出“女权”
瑞典社会在性别平等方面表现突出,有其历史渊源。现代意义上的北欧女权运动实际发迹于20世纪初瑞典工业化以后。当时瑞典社会民主党通过合法选举上台后,一方面顺应整个欧洲的女权主义运动浪潮,另一方面为回应国内对生产力的呼唤,对妇女权益做了许多改革。1921年女性获得投票权和竞选公职的权利;1965年通过反对婚内强奸的法律。1998年,《禁止暴力伤害女性法》在瑞典生效,女性遭受的暴力和虐待可累积评估。
为消除歧视和保护每个人的平等权利,瑞典特别成立了一个名为“平等监察署”的机构,主要负责监督《反歧视法》的执行。该法禁止与性别、变性身份、性取向、种族等挂钩的歧视行为。此外,瑞典政府设立性别平等事务大臣,内阁中所有大臣都被要求确保性别平等观在本部和主责领域内主流化。
瑞典保障性别平等的另一特色是“育儿假”。在认识到男女不平等根源在于育婴育幼责任分摊不均后,1974年,瑞典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用父母育儿假取代女性产假的国家。2002年育儿假增加到480天,其中390天可获得工资收入的80%,父母各自享受不可转让的两个月假期。去年,瑞典男性的产假增加到90天。
社会学家把性别平等看作瑞典进步的先决条件,它不仅仅是意识形态问题,也是经济问题,女性得以从家务琐事中解放,拥有更多工作机会。据统计,瑞典女性就业率属于欧盟最高水平。
瑞典政府也将自己定义为“世界上第一个女性主义政府”。这意味着将推动性别平等列为优先事宜,在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上确保投入。瑞典政府确实无愧这样的称号:在议会,女性议员比例为44%,远高于欧洲国家平均水平(28%);瑞典内阁也有多名女性。
瑞典同时是第一个奉行“女权主义外交政策”的国家,对于过去在性别平等问题上对世界政治的贡献,瑞典人感到十分骄傲,并拥有在新时代“再接再厉”,继续输出性别平等理念,领导世界性别平等事业的雄心壮志。当然,这种外交也给瑞典带来不少麻烦。
过分追求“政治正确”?
美国《纽约时报》曾评论说,瑞典的平等主义可能和它的肉丸子及宜家一样享有盛名。瑞典为淡化性别界限及深层次的女性和男性享有同等机会,做出了许多努力,但一些做法也引发争议。
在斯德哥尔摩,一家名叫尼库拉的幼儿园主张摈弃社会对男孩女孩的刻板印象,即女孩不需要文静甜美,男孩不应被看成恶作剧和喧闹的代名词。老师不用“他”或“她”称呼孩子,而是称“朋友”。芭比娃娃和乐高积木是男女宝宝共享的玩具,讲给孩子的故事很少有《白雪公主》这样的经典童话,而是单亲父母、收养儿童或同性父母的家庭故事。
瑞典军队追求性别平等也发生过“意外”。多年前,一群瑞典女兵抗议军徽上的狮子是雄狮,结果徽标上的狮子“被阉割”。多年后,有媒体提及这起趣闻时,首先强调说“这不是假新闻”。
瑞典是否在追求性别平等的“政治正确”道路上走得太远?记者与斯德哥尔摩一家汽车修理公司的老板丹尼尔聊起这个话题,他坦言,尽管社会倡导机会均等,但为追求“政治正确”,有时牺牲了男性的利益。丹尼尔说,他的一名好友(男)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从事科研工作,一次参加研究所所长竞聘,结果出于反歧视考虑,唯一的一名女候选人被选中。但没过多久,这名女所长就因不能胜任工作而离职。
在记者看来,瑞典社会并不完美,就算是最为人称道的性别平等领域,也有很大提升空间。数据显示,瑞典女性薪酬与男性相比仍然较低,针对女性的性犯罪率仍然高企。但瑞典的政府社会分工、保障体系及对公民平等理念的培养等,值得很多国家借鉴。
两性平等,还得170年
在世界经济论坛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榜单上,排在瑞典之前的是另三个北欧国家:冰岛、芬兰和挪威。“在欧洲,北欧是性别平等做得最好的。”德国洪堡大学欧洲社会政策学者鲁迪格·林德尔对记者说,北欧人口少,社会开放,性别平等运动悠久。北欧照管孩子的机构非常发达,这让妇女就业率非常高。在修订法律的同时,北欧人的观念转变也较快。瑞典许多女性成功走到领导位置上,与该国男性领导主动通过组织向女性传授经验有关。
欧洲别的国家表现大都不差。据报道,从今年年底开始,荷兰日用品零售连锁店HEMA所出售的儿童服装,包装或标签上不再带有“男孩”或“女孩”性别提示。这是荷兰第一家走中性童装路线的零售连锁店。英国一家百货公司也在本月取消“男孩”和“女孩”标签,因为“不希望强化性别刻板印象”。荷、英均位居前述榜单的前20名。
排在第13位的德国也很有代表性。德国从2013年 11月开始,允许新生儿父母将婴儿的性别填为“第三性”,因此成为欧洲第一个承认“第三性”的国家。记者近日到柏林的弗里德里希斯海因-克罗伊茨贝格区采访,发现那里有“第三性”公厕。这些公厕旨在方便双性人和变性人等弱势群体。
“在欧盟,德国在性别平等的许多方面只处于中游,比如女性议员比例、企业女性高管比例等。”鲁迪格·林德尔说,欧洲性别平等做得好,与文化传统有关,欧洲宗教文化、基督教对女性的约束相对宽松。不过,在鲁迪格·林德尔看来,未来欧洲及全球的性别平等任务仍很艰巨。未来社会是技术的社会,而这并非女性所长。根据世界经济论坛的报告,全球层面两性之间达到经济地位平等还需170年。 (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