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史料曾确凿记载李邕曾是江夏人

  那个身穿鸾衔长绶、鹤衔灵芝官服，头戴八角官帽、满腹经伦，又恃才傲物的李邕，真是出生在湖北咸宁吗？真是我遥远古代的老乡吗？

  李邕(678～747)，即李北海，也称李括州，唐代着名书法家。字泰和，汉族，其父李善，为《文选》（梁萧统编选）作注。李善真是为了躲避战乱兵燹蛰居在咸宁大幕乡的桃花观吗？李邕真是在静修寺秉烛夜读，少年及第，后名扬天下吗？

  我决定要去实地探一究竟。

  一早从温泉出发，沿着温黄（温泉——黄沙）乡村公路，行驶近20公里到咸安大幕乡程镇，再沿着支路往桃花观方向行驶，找到传说中当年李善父子读书的地方——静修寺。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红墙绿瓦的典型的南方乡村寺庙。

  “佛祖度众生入坛便是桃花洞，修静宜教化仕途犹比钟台山。”“桃花依旧笑春风，流水当年怀往事。”“一方清泰蒙神佑，四季康宁托圣扶。”静修寺的门槛上镶刻着这些楹联，寄托着当地人朴素的宗教情怀和希冀。

  在史料上一直有二点是存疑问的，一说是李善父子出生地为江都（今扬州）；二说是江夏，今湖北武昌，咸宁曾属武昌府管辖。这也是史料上确凿的证据，也是我们挖掘和寻找李邕的最大动力。

  据史料记载：李邕少年即成名，后召为左拾遗，曾任户部员外郎、括州刺史、北海太守等职，他为行书碑法大家，书法风格奇伟倜傥，李后主说：“李邕得右将军之气而失于体格。”《宣和书谱》说：“邕精于翰墨，行草之名由着。初学右将军行法，既得其妙，乃复摆脱旧习，笔力一新。”传世碑刻有《麓山寺碑》、《李思训碑》等。

  他工文，尤长碑颂。善行书，变王羲之法，笔法一新；并继李世民《晋祠铭》后以行书书写碑文，名重一时。其书风豪挺，结体茂密，笔画雄劲。传世作品有《端州石室记》、《麓山寺碑》、《法华寺碑》、《云麾将军李思训碑》、《云麾将军李秀碑》等。

  唐窦蒙在《述书赋注》中说：时议云：“论诗则曰王维、崔颢；论笔则王缙、李邕；祖咏、张说不得预焉。”李阳冰谓之书中仙手。其为文，长于碑颂，多自书。

  唐人说李邕前后撰碑八百首。杜甫诗曰：“干谒满其门，碑版照四裔。丰屋珊瑚钩，麒麟织成罽。紫骝随剑几，义取无虚岁。”

（二） 流水当年怀往事

  在静修寺找不到这对父子当年生活其中的半点痕迹。从附近的章尤村一村民处打听到，方圆几十华里并没有李姓。李姓的聚居地在与通山县黄沙镇坳下邓村相邻的石桥和常收地域。也就是说，李善父子的祖藉出生地根本就不是桃花观。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避祸战乱，李善曾带着年幼的李邕隐居于桃花观山后的静修寺，在这片风景旖旎的山坳处练字、习武、求学。

  据史料记载：李善（630—689），唐代知名学者，江都（今扬州）人（一说为江夏;今湖北武昌人）。史书上称他清正廉洁、刚直不阿，有君子的风范和韵致。有雅行。淹贯古今，不能属辞，故人号“书簏”。李善先后任录事参军、秘书郎、崇贤馆直学士兼沛王侍读、泾城（今安徽泾县）县令。曾因事被流放姚州，但遇赦还，寓居在今河南开封、郑州一带，以讲授《文选》为业，人送外号“文选学士”，“诸生(从学者)多自远方而至”。

  《文选》，是由梁昭明太子萧统主持编撰的、汇集前代优秀文章的一部经典着作，曾经在历代文人中产生过极大的影响。历史上，前有研究《诗经》的“诗学”，后有研究《红楼梦》的“红学”，在唐代，则有研究《文选》的“文选学”。而使“文选学”真正成为一门显学，作用最大的就是李善。

  当时，李善曾在“文选学”的开山祖师、扬州人曹宪的指导下，为《文选》作了详细的注解。在作注过程中，李善博采众家之长，包括自己年少儿子在内的意见，他都予以采纳吸收。《新唐书·李邕传》中记载了当时李善《文选注》初稿完成后，李善让其子李邕提出批评意见，“汝试为我补益之”。李邕读后，真的提出了一些变更、增删的建议，而李善见李邕提出的建议很有道理，就将相应的内容写在原稿的旁边，出现了“两书并行”的情况。

  显庆三年(658年)累擢崇贤馆直学士，兼沛王侍读，本年前后，李善将修改完善后的六十卷《文选注》上呈给唐高宗李治。高宗皇帝读后，大加赞赏，赐给李善绢绸一百二十匹，并下诏将李善的六十卷《文选注》藏于秘阁。《文选注》也因此大行于当时，而且历代流传，至今仍有极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响。

  从这些史料中，也无法探究到当年李善父子曾在咸宁大幕桃花观生活过的足迹。但据《文学遗产》2008年第3期作者李娅在“李善、李邕父子是江夏人而非江都人”一文中考证：据载，唐代李善、李邕父子的籍贯,一直存有异说。两《唐书》的李善、李邕传都说李善父子是江都人。后人多依此说。

  然唐人称李善父子，多称之为江夏人。如杜甫《八哀诗》谓“江夏李公邕”；颜真卿《孙逖文公集序》亦称“江夏李邕”。杜甫、颜真卿与李邕是同时代人,其说自然可信，而两《唐书》所言不确。要考明李善父子籍贯,最可信的史料莫过于他们家族成员的墓志铭。周绍良《唐代墓志汇编》所收李邕及其子李岐、孙李正卿、堂弟李睦的墓志铭,都明确记载李善、李邕父子属“江夏李氏”。其中《李府君(睦)墓志》明确记载晋永嘉末年李氏远祖恪迁居江夏:“公讳睦，字瑛,其先赵人也;远祖恪,永嘉之末,避世南徙,封江夏王,后因为郡人焉。曾祖赎,隋云安郡丞;祖元哲，括州括苍县令；父,魏州魏县主簿。”《李公(正卿)墓志铭》亦云：“公实赵人，其先食菜武昌，子孙因家焉，遂为江夏李氏。曾祖善，贯通坟史。”“祖邕，文学优宏”，“官至北海太守，赠秘书监”。李氏自永嘉末年迁居江夏后，至少从李善之祖父赎、父元哲以下，子孙皆居江夏。李邕本人在《唐通议大夫守太子宾客赠尚书左仆射崔孝公(沔)墓志》中亦自称“江夏李邕”。可以说,李善、李邕父子为江夏人，是铁定的事实。

  这种从家谱学的实物考证方法为奠定李善、李邕是江夏人提供了确凿的文献学证据，也增加了我研究和考证的巨大信心。

（三） 我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人类只有进入灵魂的深处，才有真正的生命体验。

  李邕的书法从“二王”入手，能入乎内而出乎其外。李后主说：“李邕得右将军之气而失于体格。”恰道出李邕善学之处。《宣和书谱》说：“邕精于翰墨，行草之名由着。初学右将军行法，既得其妙，乃复摆脱旧习，笔力一新。”魏晋以来，碑铭刻石，都用正书撰写，入唐以后，李邕改用行书写碑。书法的个性非常明显，字形左高右低，笔力舒展遒劲，给人以险峭爽朗的感觉，他提倡创新，继承和发扬古代书艺。曾说：“似我者欲俗，学我者死。”苏东坡，米元章都吸取了他的一些特点，元代的赵孟頫也极力追求他的笔意，从中学到了“风度闲雅”的书法境界，也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有着“北海如象”之说。

  为什么咸宁要深度挖掘李邕的书法在当今现实世界的意义？

  因为咸宁（鄂东南）一直无法厘清人文高地的历史文化脉络，而相对于毗邻的鄂东来说是一个极其薄弱的文化“峡谷”。仅从哲学的角度上讲，鄂东的哲学基础源远流长，初唐、盛唐时期产生的黄梅禅宗四祖、五祖、六祖，可以说中国佛教本土化是在鄂东黄梅这块土地上完成。佛教那么多的经典，唯有《六祖坛经》是中国的，这是中国佛教对世界文化的巨大贡献。“黄梅天下禅”的这一说法，在佛教界是得到公认的。

  儒学的传承从孔孟的哲学到董仲舒，然后到北宋的“二程”、南宋的朱熹，这一路走过来叫儒学的正统，接着从南宋的陆九渊到明代的湛若水、王阳明，然后到民国时期新儒家的两位领头人梁漱溟和熊十力，以及到二十世纪下半叶的现当代新儒家学者，以儒学为基础的中国思想的薪火传承一直没有间断，新儒家学者中，鄂东就有熊十力与徐复观两人。熊十力的《新唯识论》，可谓是中国新儒学的开山之作。

  而在鄂东南，似乎找不到这方面一个执牛耳者，这不能不说是鄂东南在文化上的某种深度缺憾。寻找李邕是一种精神上的励精图治，是咸宁文脉延续的最佳历史切入点，也是对香城泉都的一次持续性精神输送，是咸宁一项浩大的文化“壮腰”工程。

  鄂东南（咸宁）也要打造自己的文化高地，梳理自己的文化脉络。寻找李邕正是咸宁人文化情怀的真正苏醒，也是咸宁人不甘于人后、奋发有为的智慧性启迪。

  其实，肉身与灵魂的辩证法，要么平凡，要么折腾，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在灵魂深处寻找李邕，只是我这颗漂泊的灵魂向一颗高贵的头颅致敬。

  白云依悠悠，不见李北海。

  寻找李邕的足迹，寻找这颗曾经在人类文明史上星光璀璨的头颅，我只有一个极简约的目的：

  我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