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咸安高桥白水畈村菜园子里,田畈里,随处可见的绿缨子白皮嫩肉的萝卜,是清朝道光年间朝廷贡品,就连皇上吃起来也是赞不绝口。
当我第一次从咸宁市志上读到这段记载时,一种无比自豪的荣耀感油然而起。这次又听说要在白水畈建“萝卜特色小镇”,顷刻间,关于白水畈萝卜的记忆再一次在我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一)
听父亲讲,祖父最擅长种的蔬菜便是萝卜。每年七八月份汛期过后,祖父便会在高桥河下游白水河大堤下的沙地里平整好土地,挖上小坑,撒上萝卜籽,种上成片成片的萝卜。十一月份,萝卜长成大个了。天微亮,祖父就穿着草鞋,走村串户去卖萝卜了,最远一次步行几十里山路将萝卜卖到了横沟桥、咸宁等地,深更半夜才回到家。
父亲说,因为走路太多,祖父的草鞋一年要穿坏几十双。白水畈的萝卜就这样,被一群跟祖父一样勤劳的祖辈们,用自己的肩膀从高桥镇挑到了咸宁的大街小巷。
祖父的四个孩子,就靠着祖父种的四亩五分地庄稼,特别是出售清脆甘甜白萝卜的收成,慢慢长大成人。
(二)
在大伯母和大姑的描述里,祖母是一个智慧明理的美丽女子。
有一年,白水畈遇上山洪暴发,田畈里到处白茫茫一片,所有的蔬菜全部被水淹没,智慧的祖母就靠着腌制的酸萝卜和晒干的萝卜片,让全家人度过了一个月没菜吃的艰难日子,这酸萝卜和干萝卜片也一时成为全村人垂涎欲滴的一道美食。
后来村子里老太太都来向祖母请教腌制酸萝卜的方法。祖母做酸萝卜完全是独创秘方——将萝卜洗干净后,切成萝卜条,用盐腌制上十天后,再拿到太阳底下暴晒一天泱干后,加上自家腌制的酸辣椒、姜丝末一起搅拌,放到坛子里,坛口盖上一只碗,坛口四周灌满水,过上十天半月就可以取出食用了,放点芝麻油一爆炒,那口感酸爽甜脆,真是一碗绝好的下饭菜。
(三)
我小时候,父亲是村主任,村里的报纸、信件都送到我家。所以送邮件的邮递员跟我家很熟络。他每次将报纸信件送到我家后,就直接跑到我家厨房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在沙堆里找出一个萝卜,洗都不洗直接削皮吃,边吃边说,真好吃,赛过梨子和苹果。
父亲说,萝卜放在沙里可保持萝卜的新鲜,减少水份的丢失,据说这样存放,萝卜可多放置一个多月。所以遇上萝卜收成好,价钱不高时,全村人都效仿我家从河里挑些沙子回来,做成沙堆,将萝卜埋进沙堆里保鲜。
父亲的智慧和无私一直被村里人赞赏和敬服,我想这是对父亲一生最好的诠释。
(四)
我年幼时,经常天未亮,母亲便会将头天晚上洗好的萝卜,放进两个大箩筐里,用扁担挑着,步行上十里高低不平窄窄的山路到镇上去卖。有一次她还用卖萝卜的钱给我买了一对粉红色的蝴蝶结,让我在村子里女孩子面前美美地炫耀了一回。
母亲用萝卜做成的老海圆味道鲜美。每年大年夜开炸时,母亲将萝卜刨成细长条,用盐水腌制两个小时左右,用小麦粉加点葱蒜混合一起搅拌,在铁锅里放上油,用手捏成一个个形态各异形似螃蟹状的圆子,油锅烧开后,就直接放进去炸。炸得金黄时就用铁捞箕捞起来,装满一簸箕,用绳子吊起悬挂在房梁下,成为招待拜年客人的一道美味佳肴,那黄灿灿的萝卜圆子至今想起都鲜美无比。
再回老家,再见那满畈在镇政府大力扶持下种植的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白萝卜,就会想起我的祖父祖母,想起我的父亲母亲,那些个大皮薄的萝卜,香甜依旧,温暖依旧,那祖祖辈辈们对这片沙土地的热爱与坚守,让我再一次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