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的一处青山,让一个民族干百年来为之迷恋?又是怎样一峒溪田,让人们世世代代难以忘怀、永久牵挂?我相信应是崇阳青山。
在憧憬与迷茫之间我选择了寻觅。
向大山里走,这人还在爬行的车里,就望见前头山峦翠翠、水雾腾腾。而站立在青山水库坝头的这一刻,一身的颠簸疲惫已被眼前这青山碧水映得消失殆尽——风也不凉,人也不倦,一古脑的栽进了这幅优美绝唱的山水画中,也成为画中一个。
没有想到入冬的青山还这么青翠,水还这么碧绿。宽阔的水面上,欢快的游艇载着欢快的游人在来回穿梭。从高处远眺,群山围映的青山水库活象一长串嘴对嘴的玉葫芦,胖胖的葫芦肚里装满了水,装满着生命。
“日上东山白石岭”,白崖山正在我们游艇前行的东南方向,日头此时应该正挂在那边山岭上吧,而现在横垣在我们眼前的却是这座唐突的金柜山。金柜山石壁陡峭,三面临崖,崖顶平坦如削,又如无盖之棺材面,俗称棺材山,上有古村落。《崇阳县志》(清?同治)云:“山上有洞,高四十丈,洞外有池,林木掩映,自成村落,山民居其间。相传周侯清丈履亩,见白鹭翔林表,知上有田、塘、人,逐不敢隐”。
一副棺材,一落古村,一峒水库。棺材山横在水库上显得挺拨而坚强,而散落在水库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包则显得温顺许多,个个郁郁葱葱形态可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棺材山脚下二十四孝子陵么?在这些山包上稀稀落落散居着几十户库区人家,还在坚守着这片现在只属于他们的山与水。
曲径里行,水面愈行愈宽、愈宽愈幽,周边岩石山体被水冲涮出本来的狰狞面目。这里岸边岩上每隔数十米或在转角山头处便候着一位位钓者,他们或蹲、或立、或坐,更象是一个个守候者。
这些人仅仅是在守候鱼儿吗?我越看越不象。在我的理解与暇想中,这里曾经是另一个历经磨难、坚强而伟大的族群繁衍生息之地,他们的文明就象这峒山水一样滋润着山外四方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离去的数百年后至今还影响着我们。
他们共同有一个意味古老的名字:瑶乡人!
这时候我禁不住想:如果这水面如时光回流般坠落千百年、坠落至山谷底,那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一条弯弯的河流从通城大青缓缓淌来,流过白崖山下,流进千家峒里,流到宽阔的大田畈……峒中有溪有田、有塘有舍、有栏有坝、有牛有羊,鸡鸣狗叫……还有天心埂麻石屋里散发出的纸香……瑶乡人在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辛勤耕耘,繁衍生息,幸福地生活着,如《千家峒歌》里那样歌唱着:
“日头出山照塘溪,寒鹏野鸭水上戏,迎着红日洗翅羽,上岸理毛拍翅啼。日上东山白石岭,峒里庄稼壮又青。千家担禾门前晒,日下西山担回厅……”
多么美丽的歌谣,多么动人的曲调。这群消逝在远久年代、一路向南奔逃迁徙而迷失归途的人们,能否穿越时空,沿着被遗忘的故路,返回她们曾经美丽和谐、幸福理想的家园——千家峒?!
美丽被淹埋在水下,而记忆却一直流淌在心间。
我们的船拍打着这峒宽阔的苍凉继续前行,身后刚刚划下的一溜波痕,不一会儿也消失在这幽幽的水面。如果仔细聆听,你能听见遥远处传来的歌声:
“细声问,千家峒口在哪边?云雾纷纷看不见,青山有路难辨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