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四月二十五日清晨，谷雨时节的第一声布谷鸟叫声唤醒了我。
这是我期待的声音。在中国古代，布谷鸟的啼鸣声与浮萍开始生长，戴胜鸟唧唧喳喳喧闹在桑树上这三种自然现象属于“谷雨三候”。也就是说，4月20日的谷雨节过后，这三种自然现象在半个月的时节里，定然会发生。
“谷雨，谷得雨而生也。”这是史料《群芳谱》中的记载。“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这里，“今又雨其谷于水”的“雨”读四声，意思是自农历二月雨水时节的草木萌动以来，谷雨时节初插的秧苗会有天雨的不断滋润沐泽。
“布谷布谷，磨镰扛锄”。谷雨是作物新种，快速成活成长的时节。插秧、种棉花、播玉米、点花生、栽瓜秧、育豇豆、抿红薯，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人们换季种植的身影。
土地流转后的农机插秧没有记忆中的热闹忙碌和辛苦。牛也下岗，有的转岗成为摄影家的模特。你还别说，以这个模特为中心的农人耕田图，经摄友发到网络上，点赞如潮。不知道是牛稀奇还是照片触动了人们内心的审美情感、怀旧情感，人们都说山水背景下，戴着草帽耕田的农人和牛的照片特别有诗意。种棉花、玉米的在我们崇阳不多。往往是有女儿要出嫁的人家，或者思谋着为老人添一两床新棉絮的人家，会种一些。传统的崇阳人家，一直认为自己种的山花比外地花要热乎。玉米也不是如江汉地区成片连畴地种，养猪的人家，与红薯一起，是开春要考虑的必种作物。种花生的农家倒是很多。路口田心的小粒红皮花生这两年常被拉亲带故的人讨要去做种。我婆家华陂畈的红皮小花生就是田心的种。花生种了，一为年节喜庆的吃食，不要买，二为打花生油。今日农人认为自己在榨坊里亲眼看着出的油肯定比超市卖的要真、要好。
菜园里，上一茬的菜于谷雨时节留在地里的只有大蒜、香葱和藠头。大蒜被掐去了蒜苗，与藠头一样，叶子挽成髻子，远看如古时一排排坐在学堂里听课的青衣学子。香葱正是开花结子期，农人的处理方式是挖出香葱的蔸，与韭菜一样撇茎坨分栽。新种的辣椒茄子往往结伴，辣椒炒茄子嘛，少了一样，采摘的季节便少了些滋味。丝瓜、黄瓜、豇豆也成了苗，覆了薄膜出土的长得快些，有的已经爬上架尺把高。红苋菜刚出土、竹节菜扎把高，倒是扁豆，种它的人都上大棚，藤蔓早爬上了架，有的已经开花，赶早上市可卖个好价钱。
说到好价钱，槐花和剑笋是谷雨时节菜市场的抢手菜。今时的紫藤花、槐花一到花期，便有农妇摘了来卖，大都是餐馆整篮地买去了。紫藤花早于槐花，早在谷雨节前就开得隆重。紫藤花清炒，吃到嘴里，脆脆的，没有栀子花那种苦味。三月的一次朋友聚会，我第一次品尝，脑袋里转的是寻常花入百姓餐，今人是返朴归真了还是观念更新了的思绪。记得母亲曾经讲过大跃进年代的人们，吃观音土吃槐花、树皮。如今日子好了，紫藤花、槐花替代了大鱼大肉，倍受推崇，应该是科技进步了，人手一部手机，随时能获取各方面的信息，观念更新的结果。注意养生的人们，吃野菜渐成风气，用花做美食也在情理当中。还没有吃过槐花，老公说谷雨正是槐树流蜜的时候，槐蜜特别好吃，很香。网络获得的知识是，北方人有春季吃槐花的饮食习惯，将开未开的槐花摘下来做汤、炒蛋、蒸饭、做粑都有香气扑鼻。当我没有缘分遇到它们时，暂时只能做些想象和期待方面的事情。当然，也可去摘些来尝。只是想，都去摘了是个什么后果，还是舌尖上留些许对美味的期待更好。
抽剑竹笋是继挖春笋后，春天里的最后一场山野赐予人们的乐事。剑竹是一丛丛的小竹子，竹竿最大的不过拇指粗，高不及人头，不能如楠竹那般婆娑成林。只有到暮春的谷雨时节，剑竹才有笋可抽。就如苦菜只有在春分时才抽枝发叶尺把长一样。小区的老人相约着到城镇边缘的山上，无雨的日子，早去，大约十一点多钟，便带着满袋满篓的收获回来了。这时的她们并不急于回家做饭，而是把竹笋倒出来，一边剥笋一边比较哪个的更多，哪个的更壮更嫩，说的是，这谷雨时节，晴一天雨一天的，要赶着好天，晒干。这个时候，你回到小区，正赶上他们的收获，他们的热闹与开心，也会收到他们的馈赠，硬拉着要你拿些回家，还告诉你用开水焯了的可以炒肉，没焯的要配酸菜才没有涩味。肉质脆嫩、清香纯甜的剑竹笋因了一份善意，便有了唐李白“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的诗意。
是呀，谷雨时节，田无水，稻秧黄；谷喜岭，稻喜洼，地瓜最喜高地沙；窝瓜喜阳不喜欢阴，苞米下种谷雨天。这可不是农人们的诗意？当我们把耕种当作欢喜当作活力当作生命的律动时，农谚是否也带着诗歌的韵味和音律？
门前垂柳院中花，墙边扁豆瓜满架，圈满牲畜塘满鱼，进门鸡鸭叫嘎嘎。你说，这谷雨时节的农家生活你喜欢并向往吗？
谷雨时节，粉白的荼蘼花、黄灿的百叶草是闪在林间、山谷、水泊的一抹亮丽；城乡结合地带偶见的槐树花串串玉白，楝树花紫色轻柔；城镇的行道树香樟也花期正隆，簇簇拥拥地香风四溢，穿街过巷，直把人们的心襟摇荡。当我们亲近自然，关注自然，观察时节下人们的生活起居，在这个时节把雨水当作一种万物对人类的恩泽的时候，你是会在心里细细体味“好雨知时节”“春雨贵如油”的意蕴的。
花木管节令，鸟鸣报农时。谷雨时节，布谷鸟邀我们咧，种瓜点豆去，尝花抽笋去。程中，带上一杯农家烘焙的雨前茶，亮玻璃杯冲泡好，让新茶飘浮地散溢缕缕的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