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塘毁后，关赖子开始上访了。

  同样因为修路鱼塘被毁的椿子劝他：“赖哥，这样来回折腾的没啥意思。”

  关赖子听了，穿着皮鞋的脚往地上狠狠地蹬了蹬：“那咋行？我要我该得的，再说人家不差这点钱。”

  去的次数多了，信访局位于行政服务中心的那幢楼，每层有哪些部门，每个部门有几间办公室，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

  负责信访接待的大刘初见他时，很客气地端茶倒水。关赖子一肚子委屈，似找到了亲人，没开口说话眼睛就红了：“我那三十亩鱼塘啊！草鲤鳙鲫正疯长，高速修建收费站说填时我也同意给填，可鱼捞起来时才巴掌丁点大，哪卖得起价？当时填塘村里说有补偿，中建公司也说有塘补。我想吧，这国家的建设咱得支持喏，政府不坑咱老百姓对吧？”

  大刘在一旁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亏谁也不亏咱老百姓。”说完赶紧给关赖子的杯里续上水。

  “补偿款统一下来的时候，鱼塘每亩给了我两千……”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赖子喘着气，脖子青筋凸起，眼泪大滴滚落，“刘同志啊！我全家一年到头吃喝拉扯的开销全在塘子里，光说我那娃吧，大学半年的费用都不止这个数……”话没落，他趴在桌子身子一耸一耸大声恸哭起来。

  大刘陪着抹完眼泪，第一时间把关赖子的情况向领导作了汇报，又数次电话跟踪事情进展，后来经多方协商，中建公司另外拨补了两万元。

  关赖子接过钱，对大刘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事过后不到三个月，关赖子气冲牛斗般又来找大刘。因为他听村里人说，像他这类情况，地皮加鱼塘赔偿其实一次性能拿到十几万的。他说：“刘同志啊刘政府！上次得多谢你帮我拿到塘补，可是，儿子快开学了，老伴又生病了，我这日子怎么过？”

  大刘为难了，填塘建路的赔偿，怎么赔如何赔偿上头都是有规定。中建公司已经补到了最高额了。

  见大刘婉拒，关赖子一拍桌面，脸一仰脖子一梗像只发怒的斗角公牛：“你今天不管那我明天来，明天不管我后天来，下月要是再不管，那就我去市信访局去省信访局讨说法！”

  第二天，关赖子赶在大刘上班前直接上了三楼的信访接待室，自己倒茶，自己搬凳坐等大刘。

  快下班还不见大刘人影，门卫说：“刘科长出差了。”

  “刘同志出差了？怎么昨天没说起？摆明了就是想躲我吧？那好，我刚好在城里没落脚点，刘同志既然不在，我借他的办公地落个脚顺便等他。”直把门卫听得一楞一楞的。

  关赖子每天踩着点来行政服务中心，累了在接待室伏着；无聊了去隔壁办公室串串门子；饿了就下服务中心门口买俩包子，直到大刘出现。

  大刘说：“跟我去民政局签个字吧！上面了解过你的家庭情况后，民政帮你申请了一笔特困补助，别老闹了，拿上这笔钱重新起口塘吧！”

  关赖子接过钱，“嗯嗯嗯”连连答应着走了。

  又过了半年，关赖子趿着拖鞋来行政服务中心找大刘。这次门卫拦着了，让他先登记。关赖子哪肯，和门卫大声吵起来，推搡中门卫不小心踩上他的拖鞋，关赖子摔倒崴了脚。

  关赖子越想越气，自家的地皮没了，鱼塘没了，可人家的收费站一天到晚哗哗啦啦收钞票，去上访还让一个小门卫欺负。想来想去，关赖子决定多找些人手来信访局讨说法。

  关赖子丢了那双被踩坏的破拖鞋，光着脚底去找椿子，椿子不在，椿子媳妇说：“他干活去了！”

  “在哪？”

  “高速站口附近忙活呢。”

  高速站口，平时只留意到几个窗口都忙忙碌碌地收钱，没注意站口处不知几时多了一条小岔道。往里走，远远看到一片宽阔的水域，椿子在堤上固泥。

  关赖子吃惊地看着椿子问：“你几时起的塘我咋不知道呢？”

  “补偿款给我后就建了。赖哥，当时就劝过你跟我一起再挖口塘的。”

  “收入怎么样？”

  “还行吧。养的都是鳜鱼，剔除鱼苗钱，今年估计这个数。”椿子竖起两根手指。

  “两万？”关赖子一脸不屑地挑挑眉。

  “哥，你再加个零！”

  关赖子听完一屁股跌坐在塘堤上，凉泥巴糊满光脚丫，半天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