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个带着温度的字眼，她诠释了有着奶奶的孩子童年所有美好记忆。记忆犹如一幅幅漫画，那温情的一幕幕都是那么真实、亲切、温馨……

  奶奶，黄氏，名春莲。2015年11月，老人家无疾而终，享年94岁，是周边村庄最年长的人。奶奶年轻时个子高，很漂亮，约有一米八，乡亲们称她为“长脚”，小时候我为这个不雅、不尊的称呼没少和人家“红脸”，奶奶总是笑着说这不是“骂人话”。

  奶奶的一生跌宕起伏，经历太多世事变迁。5岁时，她父亲为革命献出年仅29岁的生命，母亲带着她和弟弟改嫁。6岁时到我们万家做“童养媳”，没上过学，用她的话说“冇跨过学堂门”。她16岁嫁给爷爷，一生孕育六子六女，因家境贫寒及医疗水平低下，仅剩一子四女长大成家。她的前半生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知老人当时是如何挺过来的。只记得三姑说我的一个大伯（时年12岁）去世时，奶奶正在镇上打煤油（当时照明用油灯），听闻噩耗，她泪如雨下，蹲坐地上，手上的煤油瓶破了，砂土、煤油揉进眼睛，导致她的后半生视力下降，一直看物模糊。

  我9岁时爷爷去世，奶奶一个人住乡下。童年时期，父母在镇上工作，我在镇里上学。只有到暑假，我才能回老家由奶奶照应。那时的心境用“脱笼放鸟”、“脱缰野马”形容一点不为过。奶奶对我基本“放养”，从不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尤其是做作业，只会在我爬山、玩水、嬉戏，或“疯”得大汗淋漓、饥肠辘辘的时候，心疼地提醒：早点回家，蓄点气力明天玩。于是，每年暑假成了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除了享受毫无约束的山野生活，味蕾也没闲着。奶奶家在高山上，水果多多。暑假时，梨子成熟了，附近村落的人们三三两两挑着稻谷来村里换梨子，那是我最骄傲的日子，奶奶家的梨子不但可以随时去吃，而且还可以大方送人，至今我仍怀念树底下犹如冰雹般的“梨雨”。暑假可以上山捡菇，几场夏雨过后，山上冒出很多野山菌，奶奶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哪些是无毒菌，从未失误。暑假还可以下河摸鱼，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在尽情嬉水摸鱼，不知奶奶何时赶到水边，因为总是担心我的安全，为了让我吸取深刻的教训，她把我的短裤抱走了，害得我只好趁中午大人们吃饭时，偷偷摸摸地溜回家。这件糗事多年来广为传颂，至今成为小伙伴茶余饭后的笑料。虽然我当时对她“恨”之入骨，但终究明白恨之深背后的爱之切。

  奶奶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谁家孩子到了腊月寒冬光着脚丫，她总会给其做双鞋子免其受冻；谁家夫妻争吵她总会跑去劝架，还领着吵架人家的孩子到家里吃饭；谁家婚丧嫁娶，她总会帮忙烙饼、蒸粑粑……前年回家我听说90高龄的奶奶还在张罗帮邻居家的孙子介绍对象。我想，她是不是史上最年迈的红娘呢？

  在那动荡的年代，奶奶挖野菜、吃树皮、甚至吃过观音土，把少得可怜的一点口粮留给“一窝”孩子，自己忍着饥饿忙碌。我曾问她最喜欢吃什么，她说“包子”，只在赶集或过节时能吃到，从未吃饱过。我说：“等我长大赚钱了，一定带你去天津旅游，买最好吃的‘狗不理’包子。”她听了，爬满皱纹的脸高兴得像一朵绽开的花，但我分明看见她眼角泛起的泪花。

  奶奶悄无声息地走了，她再也不会用那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摸我的头了；再也不会在我读书时将各种好吃的东西捧到我的面前了；再也不会在漫雪纷飞的早晨起来为我做早餐了。她走了，没等我带她迈出咸宁的大山就走了；她走了，还没等我买好包子就走了。奶奶真的走了，只盼望着在梦中，能时常闪现您那慈爱的微笑、微微的驼背和那一双走得很快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