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从崇阳县城中心出发,往北穿越大半个天城镇,再搭乘三轮车,山路弯弯,一路颠簸,直奔茅井村。
2000多人的茅井村,三面环水、一面背山,与县城直线距离不到8公里,但山迢水隔。
从村子最近的渡口出发,走水路到县城需划行40多公里,走陆地绕道白霓,需60公里。有的还从赤壁绕道,有上百公里。
“这里能看到整个县城,看似很近,其实很远!”当地村民说。
在村落旁,洁白的李子花格外引人注目。原本春季开花的李子树,初冬时节花开二度,令人惊诧“世外桃园”名不虚传。
90多岁的余爱莲紧盯着李子花,自嫁入村子,从未离开过,“没去过县城一次”。回想嫁为人妻的情景,老人嘴角带着笑,“春天,石阶,我来到村子!”76年前,老人正值豆蔻年华,丈夫背着她踏着石阶来到村子。“一共一千步石阶,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这成为老人最美的记忆。
老人说的石阶,隐没在草丛中,在近一个世纪的时光里。
石阶,曾被视为“天梯”,数千村民攀援而下通往山外,而众多因急病送医的村民,艰难的岁月掉落在石阶的陡峭蜿蜒中。
每块砖、每片瓦、每粒砂,都得肩挑背驮。建筑材料先用船运到渡口,再分装到自行车或板车运至山下,再扛至村子,运输成本高于材料成本。楠竹木材等只能通过摩托车或人力往山下运输。
“村里穷,交通又不好,女孩子都不愿意嫁过来。”在当地,流传着“有女莫嫁茅井郎”的顺口溜。
贫穷长时间是这里的底色,数千人挤在狭小的山坳里,土里刨食的年月,“没有新的赚钱路子,只能靠天吃饭”。
茅井村480户2260人,人均年收入为3000元。在村对面,是著名的三特浪口风景区,那里游客熙熙攘攘,生意火爆。村民感叹,“一河相隔,贫富两重天”。
事实上,在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乏出走的冲动。
从1980年开始,村里的青壮年陆续外出,挤入城市,老人们则逐一被时光消磨。
陈建新,从村子走出的首个博士生。在他眼里,“村子不仅是空间上被搁置的孤岛,更是心灵和文化上的孤岛”。对于年老一辈,村子是隐藏在他们心中的“集体无意识”,是他们的根,而对于年轻人,早已是“回不去的家”。
“尽管年轻人在外,大都从事低端的工作,挫折重重,但没有人再愿意回到农村。”村支书熊月明忧心忡忡,再过数年村子还有谁?
山风中,熊月明摊开手掌,秋收时镰刀的割痕嵌满泥土,深刻得分不清哪儿才是指关节的纹路……
记者感言
茅井村,作为崇阳唯一与县城不通车的村子,是一块被遗忘的处女地。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成为历史和伤痛记忆的见证。 当城镇化搅热山野时,具有农耕传统的茅井
依然停滞:年老一辈在坚守中挣扎、忧虑,年轻一代无意于沉醉田园牧歌式的恬淡,在城镇化浪潮中怅惘、突围。
在“精准扶贫,不落一人”急遽推进之时,茅井村不应再被遗忘。作为创造新生活的起点,从外到内都应处于巨大的嬗变之中,孕育新的希望。
栏目主持人:张大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