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5日 星期
看花
阮子胜(市直)

  被公认为禅宗初祖的摩诃迦叶,在面对释迦牟尼拈花示众时,众弟子皆默然,唯其破颜微笑,释迦牟尼便认为他开悟了,于是把禅宗大法传给了迦叶。

  拈花一笑,迦叶明白了佛法的妙谛,被传为美谈。我等俗人确难从一花一叶中悟出禅机。可我想:热爱生活的人,大抵没有不喜欢花的吧!我从花的色容、品相、气度、神机里读不出禅的暗示,可这似乎并不妨碍我与花的契约与交流。

  春花是以群体的生命形式出现的,很短的时光里好像提前约好相继、相争登台,人们难以忘却的总是她们的笑靥,一阵喧闹过后最易留下虚空。也难怪花谢花飞后,给人些许感伤,我就能初略咂摸出黛玉葬花那等境界,“落花流水春去也”是一种孤空;我也约莫能品味出杜丽娘“遍青山啼红了杜鹃”的哀怨,“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那是无奈与自怜。

  夏花以走T台的形式展露芳颜,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些小小的精气与骨力。五月榴花照眼明,据说偷会情人的女子最怕见到这种红艳艳的花了;六月荷花水中仙,给人一种出尘脱俗的雅韵;七月的美人蕉肆无忌惮的燃烧,呼应着能点燃火的空气……主角登场了,配角从来是不缺的,一不小心,配角也会抢了主角的戏份,自己幻化成舞台上的精灵。合欢花这个名字是落寞的人最不愿意听的,他们立在高高的树端羞红着半边脸蛋望着行人;木槿花却能抚慰每一位匆匆过客孤独的心灵,清香淡雅,泡在杯里,含在口中,总是温婉柔媚。鸢尾真不知是哪种鸟儿的尾巴,反正那柔美弱小的感觉谁也不会想到“鸢”(一种鹰),莫不是来自中美洲的蓝蝴蝶的化身;凌霄从来都是攀援在其他树木身上,不知是真有心气冲破云霄还是这花本身寄寓着雅客的志趣?夕颜像极那些多情的才子,黄昏时分默默地开,晨曦中默默地萎谢,让人唏嘘不已,轻叹才子易逝;一丛丛立在墙角的“凤仙”,却与蔡锷将军的红颜知己同名,让人想起那个风月场中的女子,却有非凡的才华与气概。蔷薇、百合、睡莲、玉簪、玉竹、杜若……哪一个名字都妙绝,哪一种花都勾人心魄,让人浮想联翩。大自然也是一件怪事,春花赶趟儿地开,却在繁华过后让人心生寂寞;夏天的花孤寂地平淡地登台,却让人牵不长扯不断的梦萦。

  我曾长久地怀疑过泰戈尔的那句“生如夏花之绚烂”的诗句,为什么不说是“生如春花之绚烂”呢?直到有一天,我从单位门口的人行道上散步经过开得正盛的合欢花树底下,恰有远处一股悠悠抑或幽幽的二胡乐音涌入我的鼓膜,穿透力极强,我一瞬之间似有所顿悟。桃李琼杏,花开时节最好称作纷繁,这些合欢花顶住连续两周的暴风雨后仍在寂寥中继续无声无息地开放,树下并没有多少掉落的花瓣花叶,倒是低处的栀子花还未全谢,散发着清芬配合着。晚饭后的太阳还是白花花的照耀着,在蓝天白云下,反倒显得古旷仓远,合欢和栀子皆昂扬成一种生命的姿态。说不上有多绚烂,但它们却可以一直煊染进你的大脑。虽然我也礼赞过春花,但我总粗俗浅薄的认为,春花似乎还只是停留在赏心悦目的层次,夏花却在冥冥之中契合了心绪,与灵魂一起舞蹈与激荡。

  也许领略不到大文豪泰戈尔的百分之一,但我却欣欣然。再看花时,看花人的心情已无关紧要,因为花总在笑。

2015年8月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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