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裕舜
1970年3月,下放向阳湖作协5连仅半年的杨匡满,莫名奇妙地被打成“五一六”反革命分子,被隔离反省、审查交待、监督劳动、层层批斗等折磨了几个月后,才宣布他属于“受蒙蔽的”“一般成员”,回到“革命群众”的队伍中。
说起他的家庭出身问题,还有一段插曲。他父母都曾是教师,抗战后母亲失业,在老家种田带孩子,所以土改时他母亲定的成份是“小土地出租”,不久作为失业教师到上海工作。他们兄妹四人,在家庭出生一栏一直填的是教师或职员。1961年他在北大读书,为表示对党忠诚,他不假思索地把家庭出身由“职员”改成了“小土地出租”。
1971年夏天的一天,他突发奇思,想把家庭出身更正一下,于是给军宣队写了一纸报告。大约过了两周,“组织上”找他谈话并宣布:经研究,你的家庭出身定为“反革命地主”。
听到这个结果,他简直如五雷轰顶,后悔莫及。他明白,这可是比“五一六”还要更厉害的一顶帽子!但他百思不解的是:哪里有“反革命地主”这个出身?“地富反坏右”,他一人竟占了两个。过了几天,他终于想到给父亲学校的党支部书记、曾当过他初中数学老师的蔡诚写了一封信,同时也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质问父亲对他是否有所隐瞒。父亲的回信十分无奈,仅寄来一份他个人的简历。蔡诚老师也很快来信,要求他向组织反映重新调查,并明确表示这样定出身成分是不妥的。
当时严文井同志刚当连副指导员,安慰他说:出身不由选择,道路自己走嘛!你还年轻,不会怎么影响你今后分配工作的。他半信半疑,只能将一腔郁闷憋在心里。
“九一三”事件之后,随着干部政策的迅速落实,干校阶级斗争的气氛趋于缓和。1971年初冬,干校恢复了党的组织生活,军宣队相继分批精简和撤离。当他听说作协5连新的党支部宣布成立,心情十分激动,写了首长达300行的朗诵诗《在新党支部成立大会上的发言》,读后令许多人热泪盈眶。
他当时明白,自己已真正从政治上解放了,再也不会有人敢说他政治上如何如何了。就在会后几天,新党小组长、排长荣正一找他谈话,很明确地对他说:把你的家庭出身定为“反革命地主”,那简直是胡闹!你就改过来吧。不过要是定成职员也不合适,跟你兄妹不一样也不要紧。就这样,缠在心头几个月的“反革命地主”的身份,烟消云散了,他终于从恶梦中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