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老赵初夏去世，闻讯后赶去参加了他的追悼会。追悼会现场肃穆而冷清，昔日的老领导或老同事，除我以外，一个也没有到场。

  老赵是家乡名人。一是他有个出名的父亲。大革命时期是全县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担任过鄂南中心县委书记和省委秘书，后被敌杀害于武汉。二是他有着非凡的身世。他抗美援朝任志愿军侦察排长，曾被联合国军逮捕，在狱中英勇不屈，后被中朝授予战斗英雄。三是有超人的表达能力。他讲朝鲜战场的故事时，场场爆满，少则数百人，多时达几千人，听者时而掌声雷动，时而泪水成流。

  我和老赵相识始于“文革”初期，从此，我俩关系密切，我尊重他，他赞誉我，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有变。1992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上午，他突然来到我的宿舍，拉着我的手往外走，直到大门口才说：“我今天到亲家家里上门，你去陪我吃饭。”我只好陪他一同前往。原来他的亲家老徐也是熟人，有五六个儿子。中饭两大桌，徐家几乎所有亲戚轮番向老赵和我敬酒，气氛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老赵突然站起身来请我讲话，碍于颜面，我起身后说：“赵老兄，我讲话不好，我作一副对联作为祝贺助兴！”我随即念出：“前媳妇，后媳妇，媳妇迎媳妇；老亲家，新亲家，亲家贺亲家。”

  2001年，老赵七十岁生日时，我也写了一幅对联相赠：“革命后代当革命英雄，常怀革命到底；传奇新人有传奇故事，定会传奇流芳。”事后，他自谦地对我说：“你把我夸大了。”

  2002年的春天，老赵为其父重建冢墓。到我家说明来意后，随即我给他作了对联两副相送，其中之一是：“刻嵌擎天骨气，彪炳动地忠魂。”

  事成之后，老赵邀我和几位他解放前读初中的同学，到他家做客，他的“厨艺”给人留下难忘印象：所有的菜是他亲自做的，菜不下锅，均用蒸笼蒸熟，而且不用刀切。比如猪脚一只有斤把，墨鱼、鲫鱼全是全的。我们用筷子夹不住，就用手抓着吃……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参加的新鲜家宴。

  参加老赵的追悼会，见到凄凉情景，心中亦很冰凉。好在他从美国赶回的女儿，见过世面，悲痛之时还热情应付着场面。在她父亲出殡时跪在地上，向众人说：“感谢各位叔叔亲友的到来，父亲是位英雄，他是全县人民的儿子……家里其他事是其他事，不能混在一起。”短短数语，道出了追悼会凄凉的原委，也安抚了我们参加追悼会老友们心中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