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9年的巡逻
连绵的横山中,炊烟袅袅升起,让人察觉到山坳还有人家。21日早上6点,在崇阳县桂花泉镇横山村6组 ,当地人叫西头下屋的村子,余金林起床随便吃点面条,开始一天的劳作。
“不去看一圈,心里放不下,觉得空落落的。”多年下来,余金林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清晨牵着他的狗,在村子前后巡逻一圈。
今年初的一次巡逻中,余金林从山坡下滑倒,额头摔了个伤口,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记者看到,当初摔伤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疤。
余金林巡逻的地方,是成片坍圮的土房,散落的石磨。“已经坚持9年了。”余金林今年62岁,他说会坚持到自己动不了的那一天。
大山深处沟壑密布,人烟稀少。村子人口鼎盛的时候,有40多户人家,近300人。几百余人挤在狭小的山坳里,土里刨食,肚子都吃不饱。
为了生活,人们走出大山,到崇阳县城、温泉、武汉,最后走到深圳、东莞、义乌、甘肃等地。从2005年开始,这里就成了余金林“一个人的村庄”。
“人都走了,但地不能撂荒。”余金林一人打理着7亩水田、3亩旱地、13亩竹山,兼顾着几亩菜园,还养了两头猪和一群鸡鸭。
家里有粮心不慌。余金林兴致勃勃地掰着手盘算着:收了6000多斤稻谷、1000多斤玉米,还挖了3000多斤苕和300多斤花生。
每逢大雪封山,他会牵着狗到山头,察看出山的路是否畅通。“这是孩子们回家的路,我一定要去看看。”但他不确定,孩子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不去的除夕夜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余金林拿起电话,与老伴聊聊这几天的家常。这通常是他一天惟一的对话。
“有时候也能看到人,除夕夜!”年底了,余金林开始盼望着除夕的到来,一家人能够相聚。
除夕夜,凝聚着余金林很多美好的记忆。余金林跟记者聊起几十年前,自己结婚后不久的那年除夕——
邻村的小舅子来家一起过年,父亲杀了一整头猪,一家子举杯畅饮;村子请来了剧团,大家手拉着手,三五成群地唱起提琴戏……
余金林长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村子只剩下3户人家的房子,两家都没人,每年回家过年的只剩他一家。
为了增加年味,余金林会佝偻着背,爬上梯子,给每家每户刷上浆糊、贴上对联,尽管那房子已倒塌。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村子。
连日的阴雨,让余金林在家里窝着憋闷。他翻越3公里山路,跟邻村老人凑齐了一桌麻将。
老伴长期在县城照顾孙子,今年6月,儿子托人给他安装了电话,老伴就不时打电话问候。
起初,习惯了一个人的余金林总觉得电话声有些刺耳,“现在习惯了,老伴有时在电话里,唠叨个没完。”余金林笑着说,再次望向村外。虽然还有好几个月才过年,他早早就将家里的腊肉洗净储存在案台,等待孩子们回来。
行将消失的村庄
余金林最不能容忍的是土地无人耕作被荒废:“都出去挣钱了,这些田和山林咋办?”
眼看村子水田即将荒芜,余金林决意明年把这些水田重新翻耕,全部种上水稻。一个人搬不动打谷机,他改装了一个轻型小打谷机。
取消农业税、新农合、农村义务教育全免、村村通工程、家电下乡补贴、新农村建设……一系列余金林说不太全的政策,让他有些迷茫:“农村条件越来越好,却没人愿意种田了。”
事实上,由于年事已高,儿子们一直想把他接出去住,余金林却执意留在村里,“我走了,村子就没了。”
余金林越来越迷恋村子的红土地,但他也意识到,像儿子一样的年轻人更愿意把父母接出去,而不是返回大山。
数据显示,2013年,崇阳县劳务输出超过了15万人,相当于全县人口的三分之一,而返乡种地的屈指可数。
“不管在城里干啥活,总能吃饱饭,维持生存。”余金林在深圳打工的大儿子余新光说,他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更好的环境中成长。
据公开资料显示,我国的自然村十年间由360万个锐减到270万个,平均每一天就有上百个村庄消失。
“哪一天我动不了了,这田地怎么办?村子又怎么办?”余金林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却不知该从哪里寻找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