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之阳,山水一脉。
有山,自西南入境,屏峰列阵,裹雾挟风,浩荡百里;有水,源自南山,九曲回肠,银波如练,逶迤奔来。“山作青罗带,水如碧玉簪”,清灵的山水,天造地设出一大块盆地,平畴沃野,生长出万千气象;山高水长,显现着风骨柔情;水墨烟雨,氤氲着云水襟怀。
幕阜为界,地分吴楚,北面分疆楚地。举目远眺,高天一线,山阳地北,是为崇阳。
以地理形制固定下来的千年古邑,脉络清晰得可以分辨出一圈一圈的年轮。汉高祖五年,在南方分封的长沙王吴芮,为向北建立与中央王朝的血脉联系,带着强弓硬弩深入楚风强悍的苗蛮故地,在山谷盆地间踩出了一条通道,于一处沿河的开阔地带筑起了大汉的城池。这就是现在的暇心畈古上隽县遗址。考古工作的发现是一片瓦砾和几截矮矮的土墙。岁月的风尘已将它深深地掩埋在青葱的禾田,不是专业的仔细辨认,荷锄的农人早已习惯将它当作收割的田地。殊不知,他们脚下每日巡视的田塍,竟然储藏着这样厚实的收成。不管怎样说,自此这块酣睡的土地,开始有了起点和成色,仿佛慢慢有了成长的迹象。
三国魏晋时,有两股力量悄悄地盯上了这片山地。天下纷争,群雄逐鹿,深嵌在江南广袤土地上的这一片山地被派上了用场。军事势力的无情介入,让这块净若处子的清净之地打上了战争的烙印。因为吴刘争霸,这里筑磐为营。巍巍青山,从此叫作幕阜;因为赤壁大战,吴将陆逊屯粮于此,粼粼隽水又名陆水。山水自然,道家衣袂飘飘地结庐山林。“葛洪丹井”穿梭在传说和现实之间。一壁岩穴,终年水盈。泉中一碗水,清冽甘甜,不溢不涸。葛洪凿井炼丹千余年后,后世一位读书人杨昇折服神奇,将此记述为崇阳古八景之一,存之于世。一轮明月高悬,文化的清辉照耀进空旷的山岭,开始渗透到这块土地中的每一根血管。
真正地使山野之地得到开化开明的,是一批批大师的纷至沓来。北宋时期的金城书院回响起大宋才子黄庭坚的朗朗书声。黄庭坚带来了蓬勃的朝气,像滴滴甘霖滋润了干渴的土地。大师手中的墨笔,点染着这一片山水,崇阳开始有了彩色的记忆和灵性的律动。“金城墨沼”,是大师留在崇阳的足迹,更是大师馈赠的一份厚礼。北宋早期,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崇阳有幸迎来了另一位开化风气的影响人物张咏。这位在北宋政坛颇有建树的名吏,步入政坛的第一站就在崇阳。施行文化的有效教化,山野之民的暴戾习气开始有了收敛,散漫行为有了约束,温良谦恭的人性光辉得到升华,和谐包容的社会风气逐步形成。沐浴雨露朝晖,丰腴的土壤开始积蓄后发的力量。至蒙元时期,高堤人李政茂奋发有为,元仁宗延佑二年,成为崇阳士子历史上参加科举考试获得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个状元。
夯实文化崇阳基础的风华时代于是水到渠成。明洪武初年,大批赣民迁入,为崇阳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生长于斯,崇阳人开始了对文化的成熟感知,对文化的崇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普通人家确定了耕读的传承,文化人毅然走上了读书致仕的道路。自科举取仕以来,崇阳有名有姓进士及第的人物有六十之多,单大明一朝,就占一半有余,出现了一门三进士的文化奇观。读书人在收获了成功和自信后,也将文化的功能和作用推崇到了极致,带动了地方文化的发展。他们在家乡开办馆学,传道授业,修史写志,雅意诗韵,热心文化布道,开创文化先河。这个时代的崇阳,被人艳羡不已,称之为:“山围水绕,山川英淑,氤氲开合,钟灵毓秀”,纷纷赞誉道 :“冠盖相望,比户可封,奇才辈出,彪炳史册者,斑斑可考”。
崇山齐聚,俨如天城。在相对封闭的地域环境里,崇阳文化的变通性好像又明显的呆滞,始终保存着其独有的原生态品格。在时代更替的节点上,尤其表现得突出。被大明王朝浸染了200余年后,满清的铁骑一路南下,在人人都仓惶自保的紧要关头,崇阳书生蒙正发却不识时务地挺身而出,迎战虎狼之师。他的理由缘于一个读书人捍卫文化正统的精神。这以后崇阳的读书人似乎就与大清200多年江山结下了纠怨。满清中后期的道光年间,另一个读书人钟人杰又为摇摇欲坠的大清敲响了警钟。直到大清朝寿终正寝的一个午夜,崇阳学子金华衮直接爬上武昌城头,掀下了大清的大旗。这些人都以楚人自居。楚人的桀骜不驯,楚人的豪气冲天,无一不在他们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这种“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牛劲,“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劲,形成着地域性的文化特质,圈划着独特的彪悍民风。
文化一旦植入骨髓,便生长成一个个顽固的信念。一代代薪火相传,文化崇阳有着永远坚定的守望者。青衣布衫里深藏着俊逸儒雅,举手投足间显露着大气端庄。崇阳文化人恪守着古训,对乡土、对文化有着至死不渝的一见钟情。就是死了,他们也要为家乡留下着文化的念想。建一座图书馆,让自己,更让深爱自己的家乡深深浸润在浓浓的书香里。有山不遮眼,有水不汪洋。文化崇阳得益于山水的滋润,文化的绵延又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力量和自信。坐在乡村粉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