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自个去开铺子,冇得帮手,你正好跟我搭伴做。”
“你开么玩笑?开铺子?你晓不晓得要几多本钱?就凭我们俩个做苦力,下辈子都不必想。”
“我不是要你出本钱,到时候你就当二老板,本钱我出。”
“你不迷我,你哪来的本钱?”
“这个你不管,过两日你就晓得了。”
“你偷钱庄了?”
“瞎鸡巴扯,你几时看见我做偷鸡摸狗的事,偷钱庄是江洋大盗做的,我又不是江洋大盗。”
“你这样说我只有去找东家告一日假,就说回去有事。”
“好。你自个注意一点,不要让你的东家看见你。”
“我晓得。”
“你今夜就去找东家,明日天一亮就到我这里来,我今夜摸黑把明日要吃的水到古井来挑好,你明日不过这边来,只到汀泗河去挑用的水就行。”
“可得。”刘木生点了点头,又把那块龙洋塞回到刘来宝手上,叫他拿去做盘缠。
“你拿倒,我有盘缠。”刘来宝又推回去,转身要走。
“你不拿走我就甩进汀泗河里去。”刘木生有些生气了,他是跟刘来宝一起玩大的伙伴,两个人先后到汀泗桥来卖苦力,情同手足。
“你就那狗脾气。来,不要算了,给得我。”刘来宝也生了气,一把从刘木生手上夺过那块龙洋,甩下一句明日早晨早点来,转身匆匆沿着河堤向河下游走去。
回到同兴酒楼,刘来宝听见楼上还有客人在大呼小叫地喝酒,跑到后院看了一眼那两口装吃水的大缸,见缸内都只剩小半缸水了,连忙挑起水桶,跑到东门外的那口古井边,“呼哧呼哧”跑得满头大汗,把两缸水挑满了,才丢下水桶,向班头说了一声明日请人挑水的事,打水洗了澡,上床抱着装着那把紫砂壶的木匣,“呼噜呼噜”地一觉睏到花狗来敲门,他才一骨碌爬起来洗了脸,跟花狗一起上街过了早,把木匣装进一个褡裢里,挂在肩上,从后门出了同兴酒楼,到廊桥边的汉口华昌公司游轮码头上,上了头班船,随船一路云天雾地地到了汉口。
下了船后,刘来宝突然被大汉口的洋屋弄得不晓得东南西北了,也不晓得尚宝斋在哪一方,正不晓得往哪里走,他突然看见几个戴着礼帽的人,上了码头的人拉车,心内一喜,他听到汉口来做生意的人说过,这些拉车的人对汉口的角角落落都熟,便挺了挺胸,走到一辆黄包车前,对坐在车边吸烟的车夫笑了笑,说:“大哥,我去尚宝斋。”
那车夫抬头看了刘来宝一眼,见他又黑又瘦,一身打皱的粗布衣,穿一双圆口黑粗布布鞋,有些不相信地反问一句:“你坐车呀?”
“不,不,我不坐车。”他生怕车夫以为他出不起车钱,连忙掏出几枚光绪通宝,递给他说:“你给我带路就行。车钱我照付。”
“你去做古董生意呀?”那车夫又上下打量着刘来宝,问了一句。
“呀,不,不是,我家有一位表叔在那里做学徒,我想去托他找一份差。”刘来宝连忙搪塞着车夫。
“那好吧,你还是上车,我拉你去。我这是头一回拉跟我一样穿粗布衣的人。”车夫边说便磕干净烟锅,将它插进口袋里,叫刘来宝上了车,拉着车向码头外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