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日 星期
血染的遗书
陈水林(市直)

  编者按:清明临近,又到了回家祭祖、缅怀先烈先人的时节。我们不禁回忆起那些曾经共同度过的岁月,一丝淡淡的哀愁萦绕心头。远处春的景色渐入视线,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昭示着新生命的勃发,一个充满期望和祝福的开始。

  我们缅怀过去的同时,更要珍惜当前、放眼未来,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这才是告慰先辈最好的方式。

  清明,本刊特编辑一组追思文章,以飧读者。

  对越自卫反击战35周年纪念日,几个战友小聚了一会。大家遥望南方,脑海依旧弥漫着战火硝烟,在对死去的战友默哀后聊得最多的就是各自写的遗书了。

  那天,指导员说:“临战在急,你们班立即写好家书!”大家把信纸摆在背包上,笔在手中立定,空气凝固得死寂一般。半小时过去了,我见副班长纸上一片空白。新兵小谭说:“我不写,要是真‘光荣’了,父母见到信更加悲痛。”

  其实,我心里也闷得慌,但还是强迫自已写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部队全副武装,在夜幕掩护下进至敌前沿阵地。凌晨,三颗信号弹划破天空,一排排炮火射向敌人,千万个火球燃烧了黎明前的黑夜,我们经过浴血奋战,三小时就攻占了东溪县城。首战告捷,但伤亡甚大,稍作休整,又继续前进。当坦克攻击到一山谷时,遭遇敌军炮火狂轰乱炸,小谭一条腿炸飞了,竟全然不知,手中的枪仍在猛烈扫射,鲜血顺着坦克履带直往下流。可怕的是,天空突降暴雨,冰冷的雨水直淋伤口,他晕厥了。一苏醒就哀求:“班长,实在不行了,让我死吧!”他说,唐山地震幸存下来活到现在,刚才还打死了几个敌人,够本了。我鼓励他顶住,说:“遗书没写,你怎能死呢?”他再也不吱声了,一口气坚持到野战医院。

  战斗向纵深发展,血腥而残酷。攻至高平外围,我部伤亡大,奉命补充兵力。战斗间隙休息时,突然有人喊我,原来是我同学——某团尖刀班班长熊庚成。他敢打硬仗,随军记者还对他进行了采访。下午6点,他们班要从翼侧对敌实施夜袭,凶多吉少。他说战事太紧一直没有给父母写信,现在是时候了。于是,急忙拿出纸笔,写道:

  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儿子已经含笑九泉了,请不要难过和悲伤。你们辛苦养育我19年,儿子难以回报养育之恩。军人属于祖国,孩儿是党员,又是尖刀班班长,要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我即将带领全班去打一场恶战,万一孩儿有什么不幸,爸爸一定得挺住,多开导病中的妈妈。抚恤金一半留母亲治病,一半捐给小学。军情紧急容不得多写,如果永别了,孩儿不要鲜花、美酒和眼泪,只求下个清明,妈妈前来抚摸我的墓碑。再见了,我敬爱的爸爸妈妈!

  写完就交给我,我说不会有事的,又硬塞回他兜里。

  一天当中,我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伤员一批批抬往山下,总攻破不了那道天险。直到第二天拂晓,尖刀班终于将八一军旗插在山峰。可在打扫战场时,班长遭遇冷枪不幸壮烈牺牲。我从战友身上找到了那份遗书,已经被鲜血染得殷红。

  战斗结束后,我揣着遗书带着战友的军魂,直奔赤壁狮古山村。老人睹物思人,悲痛欲绝,不久相继辞世,英雄一家终于团聚在天堂。

  一晃35年过去了,每当思想开始散漫、工作开始懈怠时,都会看看当年的遗书,想想牺牲的战友,顿感豁然开朗,神完气足。

2014年4月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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