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9日 星期
老屋
佚名(市直)

  时隔多年,重回老屋。期待再遇乡月朗照、蛙声如鼓的童年岁月。怎奈昔日梦中的乡村已然改换了容颜,笃笃有声的舂米石臼荒在谷场的一角,像一台老旧的时光机无声地叙说着旧日繁忙;黑黑的老屋瑟缩在耸立簇新的高楼身后,不发一言,却似有满腹无奈的叹息。

  老屋里陈设依旧,只是多了几根随意牵搭的电线,曾经稻草铺的床褥和谷壳填的绣枕已换做又软又新的席梦思,尽管睡得还算舒服,可我还是怀念翻身时嘎嘎的声响和伴我入梦的清清稻香。是夜,窗外淅沥沥下起了雨,一如我睡不安稳的梦。

  清晨,檐角的雨滴顺成了线,懒懒地倚在窗前闲闲地数着墙根下开出的雨花。直到雨住,天井的阳光舞动着瓦蓝的微尘,灶膛里飘将出燃着的松针暖心的草香,一种久违的感觉在心中升腾——老屋,还是那个味道!

  老屋的味道是香的。可不是吗?过年回去,一大家人围坐在灶旁的火塘边闲话,有人会顺手架一支火钳,搁上几块糍粑,在柴灰里焐几个专留给小孩子的红薯,等旺火上熏黑的吊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等屋梁上同样熏黑的腊肉受了热,滴下嗞嗞作响的香油时,满屋飘香——腊肉的咸香,糍粑的糯香,红薯的清香,吊锅里浓烈扑鼻的肉香次第飘出,濡湿了口鼻,惹响了腹肚,最热闹的呵手捏耳、分吃烫嘴美味的幸福时刻到了!老屋的香哟,香得惹人陶醉。

  老屋的回忆是湿漉漉的。那时节,最有意思的莫过于跟着几个表姐到屋后的山溪去洗衣裳。挎着竹篮,备着木槌,雀跃着绕过寂寂的老屋深巷,侧身挤过斜插疏篱的菜园子,一路上眼看高高的秋梨束手无策,只能就手撸几粒酸枣解馋,到了路的狭处,和山羊相抵较劲,抢路而过。约摸走个一里路,就能听到山涧清泉的奔流声,叽叽喳喳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麻溜地卷起裤管、褪了鞋袜,在凉沁的水里随便拣一处石头,蹲下来摊开家什,熟练地浆洗、捶打起来。水声,笑闹声,捶衣声,把个山涧惹得花枝乱颤。

  秋凉时节,正是螃蟹出没的旺季,不知哪块石头下躲着螃蟹,无事的我最喜在水里东翻西拣,像搜摸着心爱的宝物,可是这种被老家人称为“老海”的小螃蟹很不好找,它几乎全身透明,个头又小,稍不注意,就会漏过。好在有姐姐们帮忙,她们轻车熟路地在靠近水岸的石罅隙里捉到了一只牡蛎大小的螃蟹。我惊喜地把它捧在手心里对着阳光细细欣赏,没成想,刚把它翻个身,一窝小指甲盖儿大小的小小螃蟹钻出了母腹,眨眼功夫就爬满了我的整个掌心,吓得我哇哇乱叫,一屁股跌坐在水里,湿了衣裤,湿了眼睛,湿了心中单一枯涸的记忆……

  童年的旧时光,越走越远,忆乡的老画面却越来越清晰,恍若昨日。老屋在现代的洪流裹挟下,早已失了曾经的模样,可那萦梦的味道,潺湲的溪水永远将你的心魂牵引,牵引到那满树花开,白鹭渡田的故乡……

2014年3月1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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