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推荐我看电视剧《门第》，听到这名字，我想到最近的一次接访。

  A姑娘气喘吁吁脸色绯红地来到妇联办公室，投诉夫家全体：公婆看不起她，丈夫不爱护她，大伯小叔妯娌们排挤她。

  为什么？A没工作，没学历，娘家在农村，家族里没出头撑腰“混得好”的人，而夫家，虽非富贵权势之门，却是齐刷刷的公务员。A说，丈夫对她避而不见，因为孩子尚小，他这是想逼她主动提离婚，其余夫家人则对她冷言冷语，帮着隐瞒丈夫去向。

  “我公婆说，离了，他们家再接10个媳妇也接得到。”A原话，用来说明夫家的门第之见，歧视之实。

  第二次来，A姑娘更加急吼吼，说她“侦查”到老公回家了，恳求我们同她一起上门调解。一同去的还有A姑娘的亲妈，社区的调解员。回来后，我同事擦着汗说，好一场家庭混战，A和A亲妈，各种恶骂，各种耍泼，做派言行，果然是读过点书的人想象不出来的，要不是人多拉着，非制造流血事件不可。倒是A丈夫，并没A说的那么样可恶，但是他和他们家已明确表态：矛盾无可调和，这样没素质的媳妇坚决不能要！

  “素质”二字，已是门第之别的新时髦面具。我们可不是嫌弃你家没产业，嫌弃你收入低、职业不体面、穿着没档次、买房不出钱啊，我们没那么势利，可是我家东西摆放一向有条有理每天做卫生，你就习惯吃鱼吃瓜子随地吐刺吐壳，这是文明素质有别；我家出言必称“您、请”，你开口就是“老妈子、老头子”，这是言语素质有别；我家孙子的母亲应该一岁就跟他说英文带他上早教班，你就放任孩子淌水玩泥巴比野猫还脏，这是教养素质之别。没法过到一块去，并非豪门贵户嫌弃穷家小户，实在是素质有差别。

  要不怎么说，婚姻生活，不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人，而是一家人想要改变另外一家人。

  道理就是这样，古今中外并无多大差别，你可能爱她（他），可是你接受不了她（他）家人由不一样环境制造出来的和你迥异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于是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她（他），要么为了爱她（他）做出牺牲。简·奥斯丁笔下的18世纪英国贵族达西先生，选择的就是后一条路，他爱上的伊丽莎白，诚然聪明有胆识，活泼有思想，是个好姑娘，可她还有一对俗气市侩的父母和几个浅薄虚荣的妹妹，其妹之一和一个赌鬼私奔，达西先生于是拿钱替赌鬼还债，还促成他们结婚，掩盖了一桩当时来说大大的家庭丑闻。

  你叹气说，如今哪有这么好的男人？还是有的啊，《门第》里有台词：女人啊，当她彻彻底底爱上一个男人时就会像柳如意那样“贱”，如果你觉得自己心里没有那种贱的感觉，那说明你心里还不够爱。

  A姑娘的丈夫显然是不爱她了，不肯“贱”下去，达西先生显然是爱的，所以“贱”得乐意。爱是挑战门当户对的唯一利器，爱幻想的灰姑娘和草根男们要注意，门当户对的古训，可以被对抗，可能被打败，却从未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