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乡愁是一碗红苕饭、一杯酸梅汤,更或是一缸腌制的咸菜。而我的乡愁呢,要属今日还坐落在山村的老屋了。
在温泉城区虽购置有新房,我却始终难以割舍在乡下山村的那座老房子。它安然静立在村子中,土坯的墙,青瓦的顶,恰似一位迟暮的老者,悄然诉说着过往的种种。
每次归乡,尚未抵达老房子,心便先热了起来。远远就能望见,屋大门口河堤边,那两棵大柳树,它高大笔挺,树干粗壮,非得几人合抱才行,树皮粗糙,满是裂痕,恰似岁月留下的印记。
小时候,我常和邻家伙伴,在树下嬉戏,奶奶则坐在河堤边的小板凳上,轻摇着蒲扇,目光慈爱地追随我们,那笑容温暖的,如同树下的荫凉。
父亲曾说过,只要这个房子在,就还能有个念想。真正的老屋,应是它的前身,修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一层三间房,黄墙黑瓦,是父母亲陪同两个匠人一点一点用泥巴筑起来的,用的工具仅是一副纯木头的夹板槽。那时,他们管它叫做土房子。我和哥哥也出生在这里,从厨房到堂屋、卧房、屋檐下、走廊里等,都遍布了我们的足迹和笑声。我们一家六口在这个房子里简单而幸福地生活着,尽管没有宽裕富足的日子,但总算是一家人都能聚在一起。
父亲还告诉我们,这个在风吹雨打、烈日暴晒中飘摇了近几十年的土房子,还有一个前任,也是土坯做的墙,只是屋顶之上用的全是稻草覆盖的,而非黑瓦,村里人称之为草房子。草房子最害怕刮风下雨的天气,有漏水甚至倒塌的风险。八十年代,父母亲看到土坯房不坚固,怕倒塌,在原地拆除土坯房,重建三间青砖泥砖树木结构的房子。
走进老房子,厨房独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土灶台上,那口黑铁锅稳稳架着,虽锈迹斑斑,却煮出无数美味。水缸缺了一角,盛着的水却总是清澈甘甜。墙上挂着的老瓢,仿佛还残留着昔日粮食的香气。曾几何时,母亲在这灶间忙碌,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火苗欢快跳跃,映照着母亲专注的面庞。
每逢年节,一家人齐聚于此,我和兄弟姐妹们,跟着母亲包饺子,父亲为灶膛添柴,欢声笑语在这狭小空间回荡,那是世间最美的乐章。
老房子的每一间屋舍,都装满珍贵的回忆。堂屋里,那张八仙桌与四条长凳,承载着家族的兴衰荣辱。墙上挂着的旧相框,照片已被岁月侵蚀泛黄,照片中的亲人们,或庄重,或欢笑,那凝固的瞬间,仿佛将时光拉回往昔。
东厢房曾是我的私密天地,那张窄窄的木床,小小的书桌,见证我无数成长的日夜。在这里,我挑灯夜读,在知识海洋奋力遨游,对外面世界充满遐想与渴望。
如今,老房子已现破败之态,屋顶瓦片残缺,墙壁裂缝,犹如岁月泪痕。但于我心中,它无可替代。它是我生命的起点,是亲情凝聚的港湾。在此,我尝过生活百味,感受过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
伫立老房子前,心中满是对岁月的感叹。它带走往昔的热闹,只留这空壳,在风中坚守。但我知晓,那些美好回忆,会如故乡大地的黄土,深沉厚重且永不磨灭。
初冬的阳光,温暖而祥和。初冬的老屋,温馨而安然。年复一年,但只要老屋还在,它就像一只握着风筝线的手,不管我们闯南走北到何时,都能记得按照线路返回来,回到那个久违的巢穴里,重整行装再出发。
我定会常回来,在这老房子里寻心灵归处,只因为它是我永远的根。无论身在何方,只要老房子在,家的温暖就永不会消散,那浓浓的乡情就如陈酿,越品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