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在职期间的最后一个教师节,再过约二十天时间,我就要从教育岗位上退下来了,对陪伴自己走过了教育生涯39年的这个节日,真是感慨良多。每临教师节,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我的父亲,想起那个把教师的悲情和爱意都铸进骨骼融入血液的老教育工作者。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在近乎文化干涸的大幕山老家,解放前念过古书教过私塾的我的爷爷,是我们十里八村红白文案的行家里手,也是小时候的我心中的骄傲,而对于我的父亲,因为有一次他把我家藏在阁楼里的许多书籍一股脑的当废纸卖了以后,让喜爱看闲书的我好是伤心,由此我猜想父亲肯定没怎么读过书。不料有一次,带我们算术课的老师病了,学校找人代课,竟把常年放养生产队那几条黄牛的父亲找来了,也不曾想走上讲台的父亲,一改做农活时的窘态和粗笨,算术课竟讲得生动而有趣,让一向有点瞧不起父亲的我惊诧不已,当然,也心傲不已。
由此我逐渐知道,父亲不仅读过不少书,而且是湖北省立第一高中毕业,1945年高中毕业后,曾在崇阳、咸宁多地教过十多年的书,“文革”开始后,由于多种原因,被迫离开了教师岗位,回乡务农。也许是由于文化惹的祸,父亲在那时期对与文化沾边的事情只字不提,有一阵子,甚至看到与文化相连的事物都觉得堵心。所以,他把承载着自己教书梦想的一切东西都舍弃了。而自从那次代课了以后,父亲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自尊和价值,即使是在家放牛,也放得兴趣盎然,并且,也开始关注我们的学业,过问一些读书和学校的事情了。
而真正让父亲挺直腰杆的事儿,是“文革”结束后他被平反了,重新走上了教师岗位,挣脱羁绊的父亲总是精神矍铄,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全心全意地扑在教育事业上。那时候,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在老家大幕常收小学教书,而我在附近的大幕高中上学,走读,经常很晚下自习回来时,总会看见伏案工作的父亲,暗淡的灯光笼罩着父亲瘦弱的身影,轻轻的咳嗽声,仿佛透过厚重的历史,依然萦绕在我的耳边……
其后的好多年,已经退休的父亲不愿居闲在家,他总是很乐意被许多学校返聘,很乐意忙碌在教师岗位上。直到后来他腿脚不便,站立很费劲,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三尺讲台。而且在他赋闲居家的日子里,人前总是津津乐道于自己的教书生涯,人后又以傲然而肃然的神情教育后辈,他说:教书即积德,德厚则家兴,家兴则国强。
受我父亲的影响,我们一大家三代人以教书为业的已有十多人,活跃在各地的教育战线上,努力践行着我父亲曾经的教育理想。而今,我也到了即将从教育战线退休的年龄,在举国庆祝第四十个教师节来临之际,我又不自觉的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虽已过世了二十多年,但其教育精神和教育梦想依然在我们家族薪火相传的老教师! (陈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