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山区丘陵的人,对海的向往是毋庸置疑的。
当我不顾舟车劳顿,从南方赶往北方,立于渤海边的东疆港海岸时,巨大的失落感像瀑布从天而降:这是海吗?我要看的海水呢?金色的沙滩在哪里啊?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在深圳看过的南海,温柔可人,沙滩干爽柔和,海浪轻轻地裹拥着我们随意漂流;十几年前在广西看到的北海,幽深端庄,在脚下冷静地注视着我们,令人不敢亵玩;八年前在厦门看到的东海,调皮热烈,让烈日下的我们忘乎所以,个个晒伤了肌肤狼狈而回。
眼前,一眼望不到海水,白茫茫的天际直抵一道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圆拱形海堤。海堤这边,低洼的地上布满了鹅卵石。倾斜而上的岸壁层叠摆放着许多灰白色的巨石。这些巨石倒是我平生第一次所见,标准的菱形状顶端,统一截成了平面,大小也一样。
有人陆陆续续从我身边拾级而下,提着小桶和长长的套靴,拿着长长短短的小铲和花花绿绿的小网篼。我跟随而下,沿着鹅卵石中间的一条平坦硬实的小路,迈上了两米多高的海堤。海堤别有洞天,上面并排着一行行圆洞。每一个圆洞深不见底,像一只只大海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提醒人们谨慎行事。海堤外,一望无涯。堤下,是蔓延至天际的泥沙地,湿漉漉的,却人山人海。他们或站或蹲,或弯腰弓背,或趟水前行,或左寻右觅。正前方最远处的一行人,成了缀在天边的一串音符,却又渐变成一个个灵动的点,游移在浩渺苍茫中。而目之所及的左前方天际,似筑起了一道灰色的城墙。借助手机摄像镜头拉近一看,则是比这边更多更密的人群,并且,悠闲玩耍者少,寻觅挖掘者多。当有人一身泥沙地提着脏桶走上海堤时,我好奇地凑近一看,啊,满满一桶的哈蜊!还有人的小桶里,不仅有蛤蜊,还有红色的螃蟹、肉肉的长棍子鱼以及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海产品,其丰富多样艳羡了不少围观的外地游客。
我看得目瞪口呆,脑海灵光一闪,“赶海”一词磞了出来。
没想到无意间撞见了赶海!第一次亲见,自是激动不已,我懊悔没有在海岸入口处买一套赶海的鞋子和工具来。现在,只能站在海堤上,眼巴巴地看着堤下的人们尽情撒欢,看着他们在浅浅的水里触摸海的温度,用双手捧接大海大方且公平的馈赠。紧邻海堤的一溜儿泥沙地,有小孩兴致勃勃地堆砌城堡,挖掘长长的河沟,将童心童趣镌刻在大海的胸腔。稍远一点的淤水区,更多的是成年人的寻寻觅觅,挖挖掘掘。忽然,我瞥见一个身着漂亮长连衣裙的美女将裙摆高高卷过膝,揪成一个大结,赤裸着白皙的脚下了海堤,踏进了泥沙中。我大受启发,也抛开顾忌,挽起长长的裙摆,拧成一个结,赤脚踏进了清凉的泥水里。
在这里,容不下虚伪做作和顾虑重重,让自我恣情展示,让斯文和野性并存。这,恐怕是赶海的现代意义了。我忽觉收获颇丰,不枉此行,初到时的失落一扫而光,内心充盈着喜悦、欢欣和富足。我也兴奋地学做赶海人,弯腰弓背,寻觅着,捡拾着,用手插进泥沙里挖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