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纪
■喻雪金

  近些日子,我连续地腹部隐疼,最初未在意,去药店买了药就没有管了。那日疼痛犹甚,晚上十点在丈夫的陪同下去急诊,一番检查并没发现什么问题。我将情况告诉当医生的好友燕子,她却说不明原因的连续腹痛更应高度重视,因为我有家族病史,建议再做肠镜。血液检查报告单显示血糖指数飙升,医生建议住院,并加做胸腔和腹腔CT。

  第二天没顾不上过早就去打印CT报告,上面赫然写着:下肺尖胸膜下可见结节灶,××瘤?××瘤?两个大问号犹如两道刺眼的闪电,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用力揉了几下眼皮,再读那行字,手不禁抖了起来,脑壳里有“嗡嗡”声作响。脚高步低地跑去找主治医生。他表情凝重,说这病灶面积有点大,得赶紧去武汉作进一步检查。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有点像高度酒,顿时让我周身发热,晕眩,身体有点失衡。我第一时间想到燕子。手在不停地颤抖,几次输错手机密码,终于拨通电话。燕子语音大变,几乎是高喊:“我请假陪你去武汉!”看她急,我反而淡定了,这个时刻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切还是未知,如果注定会有一劫,自己必须沉着面对。我阻止了她请假,以及即将从大路赶过来一起赴武汉的老公,一个人踏上了去武汉的路。

  到省人民医院已是下午一点。我把行李放在门诊大厅,去买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匆匆买了碗馄饨,却难以下咽。候诊区已有十来个病人坐等,他们或玩手机,或闭目养神,大都表情木木,萎靡不堪。

  办理好入院手续,打上点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此时,我想在微信闺蜜群里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说,编了几个字删了又编,还是词不达意,干脆把检查报告发到群里,说我在武汉。群里顿时炸了锅!连珠炮似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我回了句“来汉等确诊”,便把手机丢在一边,不再发言。

  有闺蜜跟我视频了解详情,她有时眨眨眼,有时干脆将头移出手机屏幕,再回来对我笑时,眼睛分明是红的。放下手机,我强忍了半天的泪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手机终于静了下来,点滴也打好了,心却像塞满了棉花。披衣起床走出病房,走廊里不时有病人或家属走动。走廊的尽头,有人放了两把椅子,我走过去,坐下,深深吐口气,思绪依然纷乱。

  想起曾经在席间推杯换盏时的豪迈,想起经常熬夜却浑然不觉的那刻,我总认为“生死有命”。这次来到医院,呼吸科咳嗽声不绝于耳,有的咳得不能休止,身体束成一团。我这才清醒意识到,健康是多么可贵,我的内心充满了怯懦,我担心病魔侵蚀我的机体,蚕食我的意志,我怕因我的病痛而给我身后的人造成重创。

  我像一条搁浅的鱼,挣扎着,终日惶恐不安。

  我又心存幻想。我深信当今发达的医疗技术。

  恍惚中过了两日,预约下午三点半做增强CT。不到两点,我就候在放射科门外。那一个半小时里,我频频凝视医院大厅的挂钟,看秒针一刻度一刻度挪移,尽管这里并不安静,我好像听到精确的装置滴滴答答地响着,于我而言,像进入了危险倒计时。

  终于,检测报告单打出来了,我却不敢聚焦眼神,双手下意识的将它折叠起来。手机一直在响铃,我知道是某位亲友打来的。他们也在等着。深吸一口气,徐徐展开,如有千钧重负。当“良性占位,囊肿”几个字跃入眼帘,我扶了扶老花镜,又重新审视一遍,还是这几个字。这些天所有的痛倾刻消散——它是最好的药。

  这次生“病”让我意识到,世间万般的繁华与荣光,都抵不过一个健康的身体。珍爱自己,善待身边的人,才是我往后余生里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