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梦想而活
■倪霞(通山)

  涛哥本不是垅里人,因为老伴住垅里,便随老伴成了垅里人。

  涛哥一生颇具坎坷。涛哥父母都是医疗卫生界的职工,涛哥高考时考上了华农,固执又霸道的父亲,要他改学医。到医学院半年后,涛哥开始神神叨叨,被视为“精神有异”而劝休学。

  休学一年后再考,依然选择学农。毕业后分到小城的农业局工作。期间,父母安排他和黄陂老家来的姑娘结婚,婚后,妻子安排到他母亲的单位工作。我刚上班时,与他妻子成了同事,两家同住一个院子里。

  不甘于一张报纸一杯茶的办公室工作,涛哥毅然决然停薪留职去发展他钟情的农业。对于没有土地的他,只能在郊区租一处土地搭个大棚种起了平菇。他是小县城里第一个靠自己的技术种平菇的“菜农”。

  记忆最深的一个画面。那是夏日的一个雨天,他妻子站在单位一楼的窗户口,与站在窗外的涛哥说话。彼时的涛哥,右手肘部挽着一菜篮鲜嫩的平菇,右手指和左手举着一块透明的塑料布遮雨。说完话后趿着拖鞋冲进雨里走向菜市场,去售卖他的“作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妻子狠狠地用她浓重的黄陂腔骂道:“看倒瞎眼!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要去种菜当农民!”

  儿子几岁时,夫妻离婚。儿子由爷爷奶奶抚养成人。涛哥和他一起种菜的农民成了家,并育有两个儿子。随着南下潮大军,前妻离开单位南下打工。

  岁月如流,世事变迁。原来同住一个院子的我们分开后各自生活,哪怕同住一城也很难有见面机会。关于他们家的消息偶尔有闻。涛哥的父亲晚年得病,痴呆后走失过一次,四个儿子出万元重资寻找,在小城遍传。找到后我曾前往医院看望,但已不认识我是谁。

  涛哥和前妻生的大儿子,和我的侄儿侄女是一个院子长大的伙伴,天各一方的他们,用微信群保持着联系。偶尔听他们讲,自从爷爷走失那次后,长孙担当起照看爷爷的任务,由四个儿子付工资给长孙,在二儿子(曾留学德国)曾经创办的一个废弃工厂里相守相依。

  前不久,在垅口遇到驾着一个农用车的涛哥。问他到垅里有事吗?涛哥说他在垅里住。我惊讶他怎么住到垅里?涛哥笑着说,老伴在这里住,他住老伴的家里。

  涛哥告诉我,第二任妻子嫌弃他没本事和他离婚了,儿子们也都长大了。我问,爷爷去世后大儿子可以干自己的工作也该成家了吧?涛哥说,哪里哦,曾经几次得重病住院。目前还能够自理,如果不再发病,就感谢老天咯!

  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涛哥说这一切时,平静而无叹息。聊以慰藉的是,涛哥每个月有六千多元的退休金维持晚年生活。涛哥中等身材,乐于助人,见人一脸笑,哪怕被妻子骂的时候,也是笑意盈盈的。

  涛哥这一生,似乎在为梦想而活,似乎又不是。但可以肯定是的,他深爱农业,他笑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