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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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针花开
■林绪雍(通山)

  又到了金针花开的季节。小区门前雉河沿岸的绿化带,那一片片碧绿的金针花格外惹眼。一丛丛,一簇簇,挨挨挤挤,蓬蓬勃勃。这些淡淡的青黄,不经意间勾起我儿时的记忆。

  金针花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一棵平常的蔬菜,母亲又称之黄花菜。老家的房前屋后,菜园的地边墈沿,甚至乱坟岗上,到处是它的居所。这棵菜,不需每年下种,也无需施肥打理。它们一蓬一蓬丛生,缄默地守候那一方泥土,从绿意葳蕤,到袅娜娉婷,从花开朵朵,到花叶殆尽,在风雨中独自作草木轮回。

  应该是六、七岁吧,母亲就带我到菜园,教我伺弄菜地。挖地、下种、移栽、施肥、除草,母亲言传身教,儿子见样学样。慢慢一个刚握得住锄头把儿的孩童,竟成了庄稼好把式。母子共同努力,我家菜地里一年四季绿油油的,一茬接一茬的时蔬整整齐齐、郁郁葱葱、果实累累。

  母亲说,有菜半年粮。所以母亲对待庄稼的情感都像对待她的亲生儿女一样,适时播种,精心培育,从不马虎。而唯独金针花,却不被母亲待见。从不特意下种,也不见施肥,更不懂的是,金针花从来就不种在菜地里,它呆的地方永远是地头地边荒坡陡墈,与杂草相伴相生,好像就不是棵菜。也有一些金针花,没心没肺的将根须蔓延到菜地里,肆意地生长。母亲看到后,毫不留情地连蔸刨去,丢弃一边。很长时间,我却无法理会母亲的用意。

  其实,母亲内心还是喜欢种植金针的。这可以从我家所有菜园里的地头地边包括房前屋后,甚至新砌好的沟渠边沿全都有金针的身影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金针花耐瘠耐旱,随遇而安,根系十分发达,根连着根,紧抱成团,根茎容易分生,繁殖力强。金针这份不计肥瘦、平和随性的特质,根本不需倾注过多人力。或许这也是母亲不屑于将其种植于菜地的一个原因吧。母亲说,将金针种植在地边,能有效防止水土流失,作用大着呢。

  对于金针花的美味,我更喜爱的还是晒干后的金针花。为应对来日无菜之炊,母亲一直有晒干菜的习惯。干竹笋、干辣椒皮、干豆角、干萝卜丝,家里一样不缺。这些榨干了水份,又吸满阳光的“干货”,绝对会惊艳你的味蕾。而对于晒金针花,母亲向来是最上心的。夏日的太阳,似乎也知道母亲的心事,当母亲将焯过的金针花整齐地平铺在簸箩里,阳光便释放出它全部的热情,热烈地炙烤着这些花蕾。待金针花彻底干透,母亲便一小把一小把地扎好,放在布袋子里。母亲说,晒干的金针花袪了青涩,增添了绵长的干香。吃的时侯,用凉水发泡,或荤或素,可暴炒,亦可煲汤。就是清汤寡水的面条,加几根干金针一起煮,味道立刻鲜美起来。

  金针花,以“菜中珍品”的形象,深深植入我儿时的记忆。而母亲却不仅仅如此。那年,我儿子出生,母亲舟车劳顿,背着两面粉袋干金针,提着两只老母鸡,从老家来到县城我的小家。一罐香喷喷的土鸡炖金针花,摆在我媳妇的床前。母亲经验老道:金针对产后恢复,尤其对催乳有大的帮助。

  金针花是百合科萱草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是中国传统的“母亲花”!凡是说到“萱堂”的字句都是指母亲大人。孟郊说:“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这首诗诉说的自然是关于母亲的情愫。古时候,游子远行,必在北堂种萱草,希望母亲有一株萱草相伴,给母亲精神慰藉,忘却思子之愁啊。我想,孟郊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应该还是写的金针花吧。

  眼下,这原本待在乡下的金针花,接纳到城里的街道公园,与张杨的桃李,灿烂的茶花,雍容的牡丹一道,被温柔以待。或许生命承载的意义在一点点改变,但她从不心虚。她以顽强的生命力,历尽磨难,矢志不渝,坚守在新的天地间。憋着一股劲,把全身心的精力,都用在如何生长、如何蔓延、如何繁茂,心无旁骛地奉献绿色,恬静绽放,默默出彩,一如我操劳一生的母亲!

  从花开到花落,从乡村到城市,从现实到梦幻,金针花都开满心坎,一朵一朵都带着光阴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