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两周,本打算一家人中秋节都回乡下老家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中秋节前一周,儿子突发肛裂脓肿痔疮,不得不去医院挂号就医。医师认真检查过后肯定地说,得作手术,得住院。
作为家长,自然知道这种事小视不得,马虎不得,只能听从医师的嘱咐与安排了。
于是,原定的计划打乱了。儿子住院,于他而言,中秋节回家也就是一个想法而已。好在,中秋节虽然他在住院,却因手术已过一周而足以自理。妻子呢,就算无须照看儿子,也有意料之外的事。她平日是某广场舞舞蹈队的成员,不成想在中秋节摊上了要参加某小镇庆祝丰收节的演出一事,这一来,她也不能回家了。
他们不能回,却并不妨碍我回乡下老家。于我而言,在中秋节,家,是无论如何要回去的。翌日一起床,同以往回家一样,我无所例外地呼车拼车。也许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觉察了我回家的急切心情,这一回,拼车似乎比以往更顺利一些。
中秋节回家,不是因为在城里看不见月亮,也不是因为老家的月亮有多么特别。只因为家的方向,有一份令人牵挂的亲情。这份亲情,总是一次又一次让人辗转难眠,即使在梦中,也似如水的月光洇浸被褥、枕巾。在这个意义上,城市的月色永远是敌不过故乡的月色的。
老家门前的桂花树,高大苍翠,已然成为老家的象征。腿脚不方便的母亲,有事没事总爱拄着单拐站在桂花树下,向路的尽头眺望。她的眼神永远是寂寥的、感伤的。属于她的人生,是幸还是不幸?也许,都掺杂在她眺望的目光中。她的儿女长大后,天各一方,一晃几十年过去,岁月老了,儿女老了,她更老了。父亲在的时候,平日里,她还有个说话的伴,儿孙们节假日回家,也有满满当当的热闹。后来,父亲走了,老家就剩下她一人了,清清冷冷地相伴她熟悉的一切过着孤零零的日子。
平日里,母亲嘴上不说什么,但她的内心深处总是巴望着节日来临的。因为只要是节日,几个儿女中,总会有回家看望她的。有人在,她就有唠叨的对象,也就不会孤寂。更何况在短短的时光里,她的儿女们都会十分用心、十分体贴地打理好属于她的生活呢。
只是,她始终坚守一个信念,那就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跟谁出去一块过。她说她在家里看病方便,她还说她还要守着父亲的家园,不能在她的手中就早早地破败了。她虽然腿脚不便,但一闲下来,她就在房前屋后忙碌:种菜、除草、喂鸡、扫树叶、清理房间、洗洗刷刷、打理自己的一日三餐等等,虽然她的身体有这毛病那毛病,但她的精神始终没有懈怠过。
只要母亲一人还呆在乡下老家,我们的中秋时光,就永远是有欠缺的。就算我们在节日带回了一些东西,就算我们为母亲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我们依然能读出母亲欣悦的目光后面固有的忧伤。
年初伊始,每次见到母亲,兄长就说,我快退休了,就四年,退休后,我回来陪你。我也说,兄长退休了,接下来就是我了,就两年,我也回来,陪你住。所以,母亲啊,看在儿女们的份上,你得好好地活着,有病就看病,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要总是怕伤了儿子们的筋骨,花了儿子们多少钱。
母亲当然明白,儿子对她说的话,何止是贴心的安慰?但千好万好,无论如何,中秋时光,对母亲而言,拥有的,只是一闪而过的亲情光亮。而更多的、属于母亲的时光,依然是孤寂的、落寞的。因为,在母亲剩下的也许不多的时光里,伴随一天天逝去的日子,老家的房子,住着的那个人,是一位年迈的、苍老的、形单影只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