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一共养育了五男三女八个子女,真正的大家庭。八个女子都很孝顺,这样的家风,向来为村里人所称道和艳羡。
爷爷奶奶在去世之前,都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几个月。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八个子女无论在家的,在外的,都尽力赶到床前,争相侍候、照顾,一时传为十里八乡的美谈。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一点却在我们这个大家庭被颠覆了。
村里一些人对待自己的父母,确实不像话,被人耻笑,两相比较,就更加显出爷爷奶奶的八个子女的可贵孝心。村里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家庭那么多子女,乃至到了孙子、外孙辈,都能够那么孝顺。
只有我知道,言传身教,才是问题的答案。
父母生了我们兄妹三个,我和弟弟上了大学,在外工作,妹妹留在老家。我们兄妹三个成家立业以后,对待父母同样十分孝顺,被村里人称之为“门里出”,也就是家风好,好的品性、做派,能够在一个家族里代代流传的意思。
其实我们兄妹三个知道,我们的孝心,是“送”出来的。
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我们家和爷爷奶奶家虽然在一个村里,但分家以后,两家相距很远,穿胡同,走巷子,足足有一里多路。
每次家里包了饺子,做了烙饼,煎了咸鱼,甚至烧了一碗疙瘩汤,妈妈总会单独盛出来一份,让我或者是弟弟妹妹端去送给爷爷奶奶。
妈妈先找出一块干净的包袱,平铺在饭桌上,然后把饺子盛放在碗里,或者是把烙饼盛放在盘子里,再用包袱把碗和盘子包好,这样既方便我们用手拿着,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保温作用。
有时候是晚饭时间给爷爷奶奶送吃食,村里没有路灯,我们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奶奶家里赶。
到了爷爷奶奶家,喊一声,奶奶,我妈让我给你送饺子。
奶奶就笑盈盈地迎出来,用手接过包袱,然后找一只空碗,把我拿来的饺子,一下倒扣过来,饺子就到了空碗里,再把碗用包袱重新包好,给我们拿好,嘱咐一句,路上小心,我们就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了。每次都是给爷爷奶奶送吃的回来,我们家才开始吃晚饭。
除了给爷爷奶奶送吃食,当然也会给姥爷姥姥送,不过姥姥家离我们家有十多里地,只有周末才能去。妈妈把积攒了十多天的鸡蛋,找一个竹篮子,先装满半篮子麦麸,然后小心地把鸡蛋一个个放进去,鸡蛋和鸡蛋之间不能挨着,必须要用麦麸隔开。
除了鸡蛋,还会有父母赶集买来的鲜鱼、刚割的猪肉、煮好的玉米,家里有什么现成的好吃的,就送些什么。
我骑着自行车,后座上用皮条帮着竹篮,或者是蛇皮袋,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免颠簸,否则就会把篮子里的鸡蛋颠破了。
我给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送东西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进县城上了高中住校为止。后面接替我的,是弟弟和妹妹。
我最清楚,我们现在对父母的孝心,就是在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送吃食的过程中,耳濡目染,慢慢培养出来的。父母当时是不是有意识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培养我们的对长辈的孝心,不得而知,但确实是这样的言传身教,才让孝顺内化我们的一种品质,并最终回馈到日益年迈、衰老的父母身上。 (苑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