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8日 星期
深忆家姑
胡文霞(通山)

  清明将至,烟雨迷离,湿了梨花,落了杏花,黯淡了我的心,不为他人,只为我那善良淳朴、不幸离世的姑姑。

  姑姑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上过高中,是那个年代的高材生。听父亲说,年轻时,姑姑由家人保媒许配给同村明氏家族一个木匠,那时乡下匠人很吃香,但姑姑不同意,她逃婚了。后来姑姑私自和大学毕业的姑父结婚,家人只好退了明家的彩礼,被迫承认了这桩自由婚姻。

  姑姑只身进了姑父家,那时姑父家徒四壁,唯有知识宝贵。姑姑嫁给姑父后,随着大学毕业任职于中学的姑父当了民办教师。他们志同道合,坚守教育岗位,认真上课,善待学生,帮助很多面临辍学的学生。印象中,姑姑不仅仅帮我们几个侄子垫学费,还热心帮助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孩子垫学费。姑姑常常和我们说,读书是我们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她对待不认真学习的人特别严厉,打手是常有的事,大妹和堂姐就被她打过。可毕业的学生都记住了姑姑姑父对他们的援助和关心。

  那时,姑姑一边教书,一边劳动。工作之余,种地、喂猪、砍柴,样样农活都做。闲暇时间,她也干挣钱的生计,比如跟着母亲一起到人家家里做扫把(那时乡下有人专门请人做竹枝扫把生意),有人来收茅草杆、水竹等山里货,她就像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样上山入林。上山下地,教书务农,姑姑从不闲着,她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她一门心思地想着改善家庭条件,终于,姑父家的土坯房子换成青砖红瓦房。

  家里条件好起来了,但姑姑拼搏的脚步从不停歇。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了,她又为儿子的工作、房子拼。她不惜借钱,在市区为儿子买了房子。没过两年,她又琢磨着把老家陈旧的红瓦房换成乡村小楼房。说做就做,她参与到盖房的行列,买材料,和泥砌墙,不遗余力。苦心人天不负,一层两层三层,姑姑家的小别墅终于竖起来了,光彩夺目,人人羡慕赞叹。

  姑姑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幸福,笑了。但是命运偏偏捉弄人,姑姑病倒了,她竟然得了世界上少见的胰腺癌。仅一年时间,她就做了两次手术。不停的化疗,她变得形销骨立。一年半后,姑姑看似稍有好转的病情加重,癌症继续扩散,再次手术兼化疗,姑姑已经不能进食,周身疼痛,人如枯枝。姑姑忍着病痛,配合治疗,她坚信自己能战胜病魔。

  一天,母亲和我语音通话,说姑父送来几斤肉和一些吃的。我问不过节不过生为啥特地送东西,母亲说是姑姑的意思,说怕等不到夏天父亲过生日了。我鼻子一酸,嘴里说:“不会的。”姑姑和父亲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姑姑视父亲为亲哥。逢年过节,姑姑总要拿着一堆东西来看父亲;父亲生日,姑姑都记得,总会买父亲喜欢吃的东西送来,有时人来不了,就托人带东西来。父亲自幼丧父且辛苦一辈子,姑姑非常心疼父亲,人前人后总说:“我大毛哥勤劳辛苦一辈子,命苦!”病重期姑姑还惦记着父亲,这叫我们如何不念及她的好?大家都期盼姑姑能躲过此一劫,母亲还祈神保佑她病好。我也坚信“好人有好报”,因为姑姑对左邻右舍都如亲人,更何况她为人师表,育人芬芳。可2017年9月底的一天,母亲来短信说姑姑走了,我立刻泪如泉涌。

  姑姑是在举国欢庆的国庆节下葬的。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有镇上教育局领导、同仁朋友、村邻乡亲,甚至还有从千里之外的德国赶来的她的学生。灵柩前,白幡扬起,白布飞舞,人人哀悼。我一纸祭文长歌当哭,痛心不已。“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和姑姑说好,国庆节长假来陪她,等她病好一起游武当,等她来我这里做美食给她吃,等她好起来听她唱歌……病魔无情催人亡,人间有爱付东流,我与姑姑的约定只待来世了。

  如今,又到清明,纸钱飞舞花叶新,唯有阴阳永别恨。忆姑姑,生死两茫茫,梦魂泪湿巾。遥望东南,借东风悄声问:姑姑的坟头是否青草又长,蜡烛复燃?天堂里,姑姑可安息?

2021年4月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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