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我才知道堂兄有一个秘密,他似乎对自己的名字颇有微词。堂兄虽没说什么,我发现他忌讳别人在他面前说“包”字溢于言表。大年初一,晚辈跟他拜年时,当祝福他生意兴隆、牛年大发,堂兄就会喜笑颜开予以回应。当祝福他生意兴隆、今年赚一大包时,我发现堂兄的笑脸含有做作的成分,也只有我看得出他那略皱的眉头。
堂兄名叫老包,是大伯根据他出生时的情景随嘴这么一说的,竟然一直沿用到现在。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国进行第一代身份证登记,当工作人员到大妈家录入人口信息时,也许是大妈叫惯了他的乳名,大妈就是这么告诉登记人员的。于是,老包就成了堂兄的“官方”名字,不过,也算符合鄂南风土民俗。一般来说,在南鄂大地大多数男孩子在出生后,都要取一个比较下贱的名字,目的是祈盼孩子在今后的成长历程中好生好养、无病无灾,长大后有所作为。
事实也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堂兄是我们湾子文化最高的人,以致于我的父母亲在教育我时,都是以堂兄为例,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跟你老包哥一样。当堂兄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村小学教书,那时的老师是令人羡慕得不得了的职业。堂兄虽是民办教师,但他工作起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不分份内份外之事。每年评先评优,他总是拔得头筹。
堂兄来到村小学教书时,我读四年级,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在我的记忆中,堂兄什么课都带,对每一个学生特别严厉,对我及另外一个堂兄也就是他的弟弟更是严苛,用“老鼠见猫”来形容我们师生关系一点都不为过。全班33个学生,有一半以上男生居然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自从他来到学校教书以后,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全部在校住读,每天都上早晚自习,我和他弟弟则住在他的单身宿舍。
记得有一天晚上,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村庄放电影,那时,电影电视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一年也难得看一场电影。我们几个胆大的男生硬拽上另一堂兄偷偷去看电影。出发前,我们确信堂兄不在学校。电影散场后,当我们愉快地谈论电影内容疾步返校时,堂兄手拿教鞭守候在寝室的必经之路上。结果可想而知,看电影的几个同学被带到操场上,一个个低着头站成一排一动不动,接受堂兄近似咆哮的训话。堂兄的教鞭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终究没有落在一个同学的身上。而我本以为,就这样没事了,可当我和他弟弟回他宿舍准备睡觉时,堂兄气势汹汹地将手中的教鞭发挥着足以让我记得一辈子的威风,我们边抽泣着边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我和他弟弟真做到了,成绩也直线上升。用堂兄自己的话说,我们俩后来乖顺得很,连“芝麻大”的错误都没有犯过。后来,我们同时考入了初中。据说,我们那一届是我们村小学开办以来升学率最高的一届,名列全乡第一,堂兄再次得到上级教育部门的首肯。
几年后,堂兄结婚成家了,民办教师那点工资常常使他小家庭的生活捉襟见肘。这时,他选择了下海经商,校领导和村干部极力挽留,堂兄去意已决。他直接到武汉从事食品加工生意,由于他有抱负有思想敢于尝试,又特别能吃苦耐劳,他成为我们湾子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事实证明,堂兄的选择是对的,他先后把堂嫂和一对儿女接到身边,并在武汉安了家。不仅如此,堂兄还发挥着“领头雁”的作用,我们湾子几个人在他的帮助下,分别在武汉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回到家乡都盖起了楼房。
如今,堂兄年纪大了,依然在武汉打拼事业。我们堂兄弟之间也是聚少离多,只有在中国传统节日时才有机会聚在一起说说过去,聊聊现在,我们都觉得特别惬意。不过,我始终没有揭开堂兄的秘密,也不会“冒堂兄之大不韪”,依然亲切称呼他老包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