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是割舍不了乡下的老屋，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看看，倘若有一两个月不回乡下，便会心神不宁。她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一个在老屋生活了四十多年的人，对老屋的感情可想而知。

  老屋最初是两间平房、一间厨房。九十年代末，我在城里工作还没有买房，母亲就把厨房拆后新建了一间卧室、一个客厅作为我结婚之用，另外在旁边建了一间厨房，改建后的老屋面积有七十多平米。

  老屋的阁楼给了我深刻的记忆。当年，一家七口人挤住在两间房子里很不方便。没有办法，母亲只好把阁楼利用起来，一边堆杂物，一边放床铺，中间用谷仓隔开，让姐姐们在阁楼上住。

  爬木梯很过瘾，我经常偷偷爬到阁楼上去玩。有一次，我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木梯上滑下来，虽然有惊无险，没有摔伤，但母亲还是狠狠训斥了我，几个姐姐为此也挨了责骂。

  老屋的灶台是母亲施展身手的好天地，每天一到做饭的时间，她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在灶台旁。那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吃的东西很少，但母亲总会变着花样弄给我们吃，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

  我喜欢趴在灶台旁边，看母亲做饭炒菜，特别爱看腊月开炸的场面。在母亲的带动下，全家人一齐动手，有的搓麻花，有的剁瘦肉，有的揉面粉……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总能第一个吃到炸好的食品。

  围炉烤火，是母亲为老屋营造的一幅美丽画面。下雪了，母亲把晒干的树蔸架在火炉上，生起旺旺的一炉火，左邻右舍的叔伯大婶们没事时就到我家来烤火、聊天，那热乎劲无法形容。

  在冬天，老屋还有一道自然风景——冰挂。冰挂一般在下雪后出现，白天雪慢慢融化，到晚上天气变冷后就挂在了屋檐下。冰挂晶莹剔透，奇形怪状，是我们孩子们的最爱。

  夏天的老屋，凉嗖嗖的，尽管那时候没有风扇、空调，但晚上睡到半夜还要盖被。一家人坐在屋门口乘凉的情景也让人无比惬意，母亲搬出竹床，点燃艾蒿，给我们讲故事，最后用蒲扇把我摇入梦乡，这些都是我抹不去的最美好的记忆。

  后来，经济条件好了，我在城里买了房，把母亲从乡下接了出来，每年除了清明祭祖我很少回乡下，但母亲坚持每月回家一趟。她丢不下邻里乡亲，放心不下几间老屋。

  有一次，我对母亲说：“您年纪大了，没事就不要回乡下了，老屋破旧了就算了，反正也没人住！”母亲听后很不高兴地说：“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老屋永远是我的家！”

  前几天，村里通知母亲回家参加村委会换届选举，老虑到她年岁已高，我想委托村里的人替她投票，可她坚持要回家，说正好顺便看看老屋。一返回母亲就焦急地告诉我老屋漏水了，必须尽快修补。

  双休日，我开车送母亲回乡下补漏。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只见屋里空荡荡的，墙上斑斑驳驳，窗格子布满了灰尘，屋顶有好几处雨水渗进来的印痕……老屋，被岁月的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望着孤独的老屋，我不禁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老屋虽然面积不大，却记载了我们一家人当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装满了无数甜蜜的往事，它就像一位饱经风雨、历尽沧桑的老人默默地在诉说岁月的无情。

  我突然觉得，生我养我的母亲就是一间老屋，她虽然老了，但一直在用自己的无私、博大、坚守和包容给一家人遮风挡雨，提供庇护，母亲在，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儿女就有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