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9日 星期
最爱我的老男孩
■徐建英(通山)

  我从龙旺山庄出来时,朝阳正好,便辞别龙旺想转道去看老徐。

  龙旺追上来补了一句:“你还是先打电话吧,你家老徐新买了一辆豪爵车,每到一处,沿路的花啊叶都带着风,你这时候去,他指不定兜哪了。”

  拔老徐的电话,没人接。这个老徐,真还带着风跑,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好一会,老徐的电话才给我回拔过来,他说:“刚骑车呢,二丫,你来了吧?”

  我说:“来了,来了呢。”

  老徐嗓门大了几分,但声音听起来很像这暮春的朝阳,温和而舒服,他说:“二丫你等等我呀,我就回,就回的!”

  “不急,还在龙旺这呢。”

  电话那端的老徐却不高兴了,他说:“你今天是答应我回来的,怎么先去龙旺那呢,我正在潘河收笱呢!”

  编笱、放笱那是老徐早前的绝活。笱是老徐用篾编的,方方正正,比普通的竹篓稍长,稍方,笱口做一排内翻的小竹片,里面放着炒好的食诱,拌上酒,往湖近岸的浅水场或杂草边一放,鱼虾闻到香味,便一股脑儿钻入里,一进去,就出不来的。

  可这个季节的潘河涨水,湖边又潮又滑,老徐这不是瞎闹嘛,再说现在的市集,什么样的鱼虾没得卖啊!

  我也有些生气地问老徐:“你这个时候放什么笱啊,要是万一磕着碰着了,想过我么?”老徐应我:“真磕着碰着了,我不找你。”“不找我,那你找谁去?”“找谁也不找你。”“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像小孩玩似的?”“我就是玩似的,你咋想咋的。”老徐话说完把电话挂了。

  见老徐真生气,我决定去潘河找他。

  堤坝上,停着一辆崭新的深红色男式三轮豪爵摩托车,一前一后两排小座,车把手和座扶手处,都缠着一圈圈的绿叶红花,难怪龙旺说老徐走过的路花和草都带风呢。

  潘河边,远远看见老徐在拖笱。

  长长的鱼笱,随老徐手里的绳子收动,在一点一点往岸上游,篾编的鱼笱,在水里长时间泡过之后,很沉。老徐曲着腰,连扯几下,鱼笱趴在浅水边不动。我紧走几步,想下河阶去帮忙。可老徐已经褪去了他的鞋袜,卷着裤腿,在我惊悚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了三月的潘河,他一手挽着绳头,一手拖着湿漉漉的鱼笱,踏着清洌洌的潘河水,一路水淋淋的上了岸。

  看到小跑过来的我,老徐咧着嘴笑:“我猜你还是会过来我这吃饭的,我有虾,龙旺那可没有。”

  我盯着他被春水冻得通红的脚踝,从包掏出来湿纸巾想帮他擦,却被老徐拦着了。

  他解开鱼笱,里面跳动着指头长短的爬虾,它们在笱里到处乱蹦,随后顺着老徐的手,一顺儿进了旁边装着清水的木桶。老徐指了指桶里活蹦乱跳虾:“瞧瞧,新鲜吧?鞋子一会穿可行的,爬虾死了,那就不新鲜,不好吃了。”

  见我的眼睛直盯着他裸露的脚踝,老徐一怔:“咋的?你不是说爬虾好吃嘛,怎么今儿看都懒得看这虾?那天我可是特意去后厨问了的,他们说,在潘河收的。那日正好是春分,今日,正好也是春分。”

  “我什么时候说过爬虾好吃?”说真的,我是真不记得了。

  “龙旺请客那次,就是谈山庄合作那回,桌上的爬虾,你尝了一口后哇哇大叫,说这虾真好吃,你还说,那是你吃过最好吃的虾呢!”

  “天啊!那可是一年前的事了。”

  “可不是嘛,一年了呢!我可一直记着的。”老徐得意地抖了抖他湿漉漉的裤脚,慢慢地坐在地上穿鞋。

  去年,我和同学龙旺初次洽谈开发龙旺山庄,龙旺请我和老徐一起去吃饭,席间,老徐出去了一次,回来后,的确伏在我耳边说了句:“明年我也给你做这虾。”我边和龙旺说着话,边随口应老徐:“嗯,嗯嗯……”

  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老徐,他当了真。

2019年8月19日 星期

第11版:花海泉潮 上一版3  4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