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中午做饭，爱人多放了一点米，午餐后刚好剩下一碗米饭。晚饭前，我在菜市场买来两个洋葱，还有几元钱的小米虾准备炒花饭吃。爱人晚上一般不怎么吃饭，我拿出一个鸡蛋，把一个洋葱切成细丝，打开液化气，一会儿功夫一大碗洋葱鸡蛋饭就香喷喷的出锅了。爱人禁不住洋葱的香味，忍不住也吃了半碗。饭后，我把剩下的一个洋葱放在一个塑料丝网里，挂在墙上等下次炒饭再用。

  因为出差，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进厨房。今天晚上回家，爱人走进厨房一看，惊喜地叫起来：“哇！好美的洋葱！”我循声一看，惊呆了——挂在墙壁上的那个洋葱居然发芽，长出了嫩绿的叶子。

  洋葱发芽了！长出五根颀长的枝叶，那弯曲的叶刚长出来是嫩红的、圆圆的，就像一根吸管，五根圆筒形的叶子里各自又抽出一至三根嫩绿的尖尖的叶，这叶也是圆形，空的，只是越往上长叶子更尖细些，只是有些硬而脆，用手指轻轻一捏，可以听到“呲呲”的响声。现在这棵洋葱已经抽出十一根绿绿的叶，而之前那个丰满的洋葱已经变得干瘪不堪，外边一层红色的外衣已经塌陷、松软，完全没有开始买回家时那么硬朗，铮亮，托在手心里轻轻摩挲，就像塑料布一样沙沙的响。

  我想把这棵发芽的洋葱从丝网取出来，用花盆养着，但这十一枝葱叶全部从丝网袋的网眼中钻出去了，怎么拉也拉不动，鲜嫩的葱叶把丝网撑得紧紧的，我又一次惊呆了！这么细小的网眼，小得最多只能穿过圆珠笔的笔芯，洋葱叶竟然穿出来了！而且长得如此葱茏！洋葱的力量让我折服！

  我凝视那个干瘪的洋葱，它还在用一件干枯的外衣包裹着自己，尽自己生命的力量挤出水分和养分来供它的孩子生长。这个可爱洋葱，它就像母亲的乳房，起初是那么的圆润丰满，但自从有了孩子，她便义无反顾地将生命凝聚成甘甜的乳汁，源源不断地供养着每一个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母亲的乳房也就干瘪松软了。

  我的母亲亦是这样！

  母亲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我是长子，和弟妹四人都是吃母亲的乳汁长大的。我读学前班时都是小姨送我，但每次上学我都吵着要吃一口母亲的奶才肯出门，有时甚至还和幼小的三妹抢吃一个奶头，惹得妹妹大哭不止，而我却像出征前的战士，砸吧着嘴巴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四弟出生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正赶上闹饥荒，记忆中没有哪一天是吃着饱饱的，那年我9岁，四弟正值哺乳期，我经常抱着弟弟赶到母亲做事的田间地头喂奶，弟弟一见到母亲就大哭，当母亲坐在树下（有时就蹲在田埂上）解开衣襟将花生一般大小的乳头塞进弟弟的小嘴时，弟弟很快就停止了抽噎声，吧呲吧呲的吮吸声连我都听得见。我在田埂上捉蚂蚱，很多时候会听到母亲“哎呀”一声尖叫——那是弟弟因为吸不出来乳汁用小牙齿咬住了乳头。母亲没有丝毫的怨气，她把弟弟抱在怀里逗一会儿，等乳汁积累了一些后又将那颗小小的头拥到自己的怀里。吃饱了的弟弟再也没有哭声，但我双手接过弟弟的时候，分明看到母亲的乳房像两块厚厚的白布挂在胸前，紫红的乳头上隐约看到弟弟的牙印。后来，母亲又生了五弟，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母亲的胸脯再也没有之前那么高挺，走起路来干瘪如瀑的乳房像两个钟摆左右摇晃，不过，母亲依旧很高兴，因为她欣慰地看到自己的五个孩子都高过了她的额头！

  洋葱发芽了！我把这个洋葱放进一个小花盆里，并洒了一些水，当我用手想扶正洋葱的枝叶时，没想到怎么弄就是扶不正，原来这十一个孩子都在弯腰俯视着那个已经变形的洋葱！我再一次怔住了！植物竟然有如此的感恩情怀！

  几天后，这棵洋葱的枝叶愈长愈高，一天比一天茂盛，只是原来那个洋葱再也看不到一瓣瓣鲜嫩的身躯了。我又一次想到我的母亲！想到一位身板硬朗，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母亲！如今，我们五兄妹都已长大成家，过上了丰腴的生活，但我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纵然我鲜活的心跳中还有母亲的声音，澎湃的血液里还有母亲的温度，但我的母亲真的回不来了！我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