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母亲，在浙江温岭的鞋厂里，或许正在滚动的生产线上忙碌，或许在角落里悠闲地穿针引线做小工，不知身边是否有人提醒：今天是母亲节哩！不知工厂里，是否有不同于往日的节日气氛。

  不过，母亲是不会在意这些洋节的。假如我送去一束康乃馨，保证她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花是能吃还是能喝啊？能起么用啊？何得结果咯，这样浪费钱！”勤恳俭朴惯了的母亲，这样花冤枉钱，不说是割肉滴血，但也足以让她心痛。所以，每一次热闹喧嚣的母亲节背后，都有一个从来不愿过节的母亲，与那些抱着鲜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母亲形成鲜明对比。

  32年了，还没好好爱过母亲。结婚那年给她买件深灰色呢外套，她连嚷了十几句不喜欢，禁不住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上身试了下。其实非常合身，母亲肚子大，衣服下摆宽松，肩膀更是严丝合缝像量身定做的般，深灰色又耐脏，背后一排装饰大纽扣，让普通的款式多了几分俏皮。其实，穿着挺好的。可是母亲硬是扭扭捏捏脱下来，让我去换件自己穿的。我不耐烦地大叫：“那个店都是老太婆穿的衣服，我去换什么啊！”

  母亲默默收起衣服，转眼眉梢间又带满笑意来问我：“这个你自己穿咯，你看这款式不错，你们伢崽头穿着也好看！”

  “我穿中码，你穿3个加，能装两个我啦！”新衣服的好心情愣是搅没了，我已经找不到好脾气来回复。

  最后，母亲见我不高兴，像受处罚般怏怏穿上新衣。每次别人一说好看，她就嘴巴直哆嗦：“这花了钱买的能不好看吗？”就像穿在身上的，是座沉重金山。其实只不过是一件很便宜最普通的衣服而已。从那以后，每到年终岁末，她老早就跟我报告道：过年的新衣服已经买好了，让我记得别买。那样子，是生怕我再买了。我也就真的把这事搁下了，一心一意在自己的生活里忙碌。其实，母亲辛辛苦苦防备着我，只不过是怕我花钱罢了！就算我有能力挣乐意去花，她也心痛，觉得在她身上花钱就是浪费。

  从我懵懵懂懂有了记忆到现在，母亲还在为生活奔波着。尽管我们已经长大，要她多多休息，不必去那么远的外地了，可她一次次骗着我们：做几个月就回，放心吧，在外面也是做些轻松事，不揽重活的。一次次，像老候鸟般在家和浙江往返。

  我常想，假如母亲的女儿不是我，她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如果有一个温柔可爱又有能力的女儿，会挣很多钱，既能带着她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又陪在身边如小棉袄般亲切贴心，那样，母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始终绷紧生活的弦，直到老了都不敢放松。可惜，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却是如此没用的我。尽管我很想再努力点，但一直到如今，除了看着她双鬓渐白、脊梁渐弯，频添满心愧疚外，再无任何其他收获。

  在感恩母亲的节日里，在心底默默祝福母亲，愿岁月待她以温柔，晚年生活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