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从清华回乡下
1987年夏天,我迎来了我的毕业季。由于跨越文理两科读了两个专业(化学工程学和编辑学),可选择的工作机会较多,反而没了主意。凑巧的是,贺美英副书记在科学馆门前看到我,特地下了自行车,让我先留在清华,看准了再走也不迟。
徐葆耕教授迅速安排了此事,把我分配到电教中心做编导。中心旋即送我去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参加研修班,学习电视编导摄课程。但是,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太过平庸,始终没有激发我的热情。在这期间,我在图书馆看到纽约时报一位科学记者的系列着作,每本书聚焦一个主题,包含5~6篇Topics,都是对一流科学家的访谈,内容深入浅出,饶有趣味,一般读者可以读懂。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啊!抚着一本本新书,闻着淡淡的墨香,我一时心绪难平。
没想到,直到九年之后,我才有了走进这个方向的机会。
1996年夏天,我调到中国科学院主办的中国科学报社,担任一份周刊的主编。随后,我进入了编委会,成为这家报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编委。在报社改革中,我出任总编辑助理和总编室主任,参与提出并推动执行具体改革方案,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在此之前,我采访了上百位水利专家、政府主管官员和行业人士,撰写了一部长篇访谈录《梦断长江:三峡工程的决策和论争》。虽然奉行了平衡采访原则,并且只做访谈实录,但在出版时遇到了意外的阻挠。为了不让心血白费,最后把书稿给了远离北京的广西人民出版社,并按“能够出版”的要求删节和改写,改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篇幅。
有了这次“教训”,我在准备研究汽车化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时,刻意绕开了对利益集团的触及,选择了汽车文化、社会和创业的角度。书稿完成后,又在几家出版社辗转了两年。后来承蒙陈惠湘先生推荐,《汽车神话:文化、社会和创业》才得以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一时销量和热度都超出了我的期望。在央视“读书时间”做的一期专题中,我预言了汽车将在未来十年广泛进入普通家庭。这在当时(1998年底)还是过于大胆的预测,节目编导说“连想都不敢想”。而到2008年底,我家已经买了第三部轿车。
两次不成功的尝试让我意识到“此路不通”,是否值得继续为自己的梦想投入盛年的心血?这时,爱人因患癌症做了第二次大手术。医生给我的忠告是:如果可以,就为她多挣些钱;如果不能,就多陪陪她。
我选择了“下海”进入商界,成为蓝色光标第一位副总。那时公司还很小,薪水微薄,工作却极为繁忙。我不仅要负责像思科这样极具挑战性的客户,而且还致力于媒介资源和知识体系建设。做这些事,都是我的强项。
公司快速成长并且充满活力,薪酬水涨船高,但我并不快乐。公关服务的客户立场,有时会表现为肉麻的吹捧,无原则的开脱,甚至与对手进行卑劣的缠斗。只有少数雇主能够理解专业精神,认可真正专业的服务。在这种处境下做事,我时常追问自己: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吗?我再努力,又能成为一个什么人?一个公关专家?抑或是一个混迹于商界大佬之间的吹鼓手?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故乡,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那些淳朴善良的人们;想起我从小受的教诲,曾经的苦难;想起我的初心。
2011年夏天,我创立了一家移动互联网技术公司,开发了大量精细功能模块,像搭积木一样为中小企业快速、低成本创建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我们称这种平台开发模式为Apps factory mode,一度还算成功。3年之后,公司改制为股份公司,2015年初在新三板挂牌上市。
2016年,我终于找到了一条纽带,把我的事业与渐行渐远、注定已经失去的乡村重新联系到一起。这一年,我痛下决心,收缩移动应用开发业务,开拓新的业务方向,开创了一个全国优质农产品直供体系。我们开发了一个功能强大的运营平台,组建了专业的选品团队,从国家认证基地精选绿色、有机、原产地优质农产品,通过一个自生长的人际网络快速获取最终客户,从产地直供家庭餐桌,废弃一切中间环节。
有人说,这是一个颠覆性的营销模式,开启了优质农产品营销的渠道革命;有人说,由于食安形势严峻,这个模式把流通环节的食安风险降到了最低,抓住了巨大的商机。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与人生由来所自的完美连接,也是一种全新的乐趣,一种乐于担当的责任。
毕业30年,我做过许多工作,其中不乏得意之作。但是,从来没有一项工作,能像现在这样,得到过如此之多由衷的称赞和期待;也从来没有一项业务,能像现在这样,让供货商、消费者、合作伙伴和员工都是赢家。
我很庆幸,在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重新找回了自己失去的乡村,找回了自己的起点,找回了工作的乐趣,和对他人、对社会的责任。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校友加入了我们的体系,分享了我们的品质和乐趣,体验了我们如何做事,如何担当。我们发起了城市合伙人计划,期望加入的校友和公众越来越多,体验越来越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