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让我感触最多最深的是舅舅一家。
舅舅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十个孙辈,一大家加起来将近二十人了。三个表弟一个表妹,个个孝顺。儿女成群,可谓人丁兴旺。尽管如此,舅舅的眼神里,还是有淡淡的忧伤。
母亲有三个弟弟,一个同父异母,一个同母异父,一个是夫家叔弟。每个弟弟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把两个家庭,乃至发展壮大后的几个大家庭,用爱维系在一起,如冬日里的一炉火,温暖着靠近她的每一个人。在她晚年的岁月里,那些曾经靠近她的每一个亲人,开始用不同的孝心和方式回报她,从而让我们跟着受惠泽。
这里要说的舅舅,是母亲同母异父的弟弟。舅舅两岁时,父亲饿死在回家过年的大雪里,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十几岁时,母亲又撒手人寰。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舅舅特别爱哭,只要来我家,与母亲告别时,姐弟俩总是抱头痛哭。直到有一年,舅舅带来了舅妈,那次是笑着告别的。年少的我,似乎也懂得在心中为舅舅祝福了。舅舅有了自己的家,母亲也放心了许多。可随着孩子一个个出生,生活的艰难,母亲如娘一样的牵挂,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在大表弟十四岁那年,母亲把舅舅一家带到城里来谋生。最开始,舅舅炸油条,后来又跑单骑,舅妈则负责一家子的生活起居,母亲便操心送不上学的表弟们学手艺。在跌跌撞撞、拉拉扯扯中,三个表弟一个表妹相继长大成人,生活趋于平稳。就在大表弟于广州的生意有起色,结婚生孩子,二表弟在温州的生意稳定,买下房子准备结婚的那些日子,舅妈不是到广州带孙子就是在温州及家里两头住,电话里也总是乐哈哈的还常夹点家乡味的普通话。记得有一年年初三,在我家吃饭,窗外大雪纷纷,大片大片的雪花集聚在一起,一阵一阵压着往下落,落得天地暗沉。也就是那一年,正在为表妹谈婚论嫁时,舅妈突然病了。夏天,在表妹的婚礼之后不久,不到五十岁的舅妈匆促离世。上苍不测的风云,再一次击打着这一家子。
一晃,舅妈去世整整十年了。表弟们的生意,在这十年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我弟弟的话说,大表弟是“老总”,二表弟是“老板”,三表弟是“老总”和“老板”之间的过度期。在牵挂和放心不下舅舅时,以大表弟为表率,无论是资金上还是生活上,在一个帮一个,一个带一个中成长,从而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亲情和手足之情始终牵系着一家子。无论是平时还是节日,生意再忙,春节一定要从四面八方回来,既要回老家祭拜先祖和舅妈,更用不同的方式孝敬舅舅。同时,像回报娘一样,回报我的母亲他们的姑妈。
生意上,表弟们从不走捷径,更不谈歪门邪道。总是脚踏实地,坚持走正道做好人。以诚信第一,先做人后做事。特别是大表弟阿勇,在这一方面做出了垂范。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家乡到外边的世界,无论把生意做到哪里,留下口碑留下人情。
年初一那天,他们一家三辆车子,带着舅舅和孩子们到大幕山亲近大自然。看着他们一家子拍的照片,刚刚六十岁的舅舅,因为没有发胖,头发仍乌黑,加之人长得帅气,看上去和表弟们像兄弟。平日里,我常开舅舅的玩笑,叫他“帅哥舅舅”。舅舅去年经历了一次生死,差一点阴阳相隔。虽然忧伤犹在,可孝顺的孩子们,总是努力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抚平创伤,特别是大表弟阿勇,放下生意,带他去北京天津游玩散心;在成都和温州的二表弟三表弟,特意放下生意回来接舅舅去小住。在通山的表妹,更是天天记挂和守候。
舅舅一生,虽命运多舛,但为人厚道,四个儿女的孝顺和努力,仿佛是上天对他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