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工作的那几年，我住在一个背街的老小区里，小区里退休的老人与年轻的蚁族聚居在一起，平和而安详。一条树荫蓊郁的长街巷连接着车水马流的城市主干道，每天清早五点半，长街巷准时响起的竹帚扫地声，那竹条划过水泥地的哧哧声徐徐而来，又徐徐而去，将黎明召唤而来，成了不少人的起床讯号。不管冬寒夏热，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因为经常上夜班，再加上年轻贪睡，我竟从未逢到这位扫地的环卫工人。每天我起床梳洗完毕，走出家门去上班的时候，发现街巷上的落叶已经被清扫扫得干干净净，街道边的几个垃圾桶也已经清空，就连角角落落里扔的一些塑料袋和秽物也清扫到了，一切都打扫得清清爽爽。

  早餐过后，长街巷两旁的垃圾桶“肚子”饱饱，但细心的小区人下班后路过长街巷，发现两边的垃圾桶又被清理过了。街道又被清扫了一次，仍然还是早上的清爽，随风满地跑的落叶为这条街道增加了几分顽皮与活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晨的熟悉的扫帚声消失了。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长街巷口都会遇到新来的环卫工。她拿着长竹帚往巷口一横，刷刷地往前扫着，四起的尘屑让人掩面而过，路口几家卖早点的生意人看着避而远之的食客，不由得对她皱起了眉头，争吵再所难免。

  小区的人开始怀念以前那个极少谋面的环卫工。

  不久，我也搬离了老小区，后来的故事也不再得知。但是两个环卫工的故事却常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以前在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时，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就是小说中的第一高手是一位不动声色的扫地僧。而今对比两人的清扫方式，似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佛道讲究修行，吃饭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睡觉，别无他念。扫地也是如此，地上的落叶今天扫了，明天还有，每天坚持扫了，就有了耐心。扫不完，慢慢扫，看到了万物凋零，懂得了慈悲。在日复一日的清扫中，扫清了自己的烦恼与偏见，才能平淡地俯视众生，才会有对抗外面大世界的粗糙与纷乱的定力，最终不战而胜。

  而今，机械的清扫已经逐渐替代了人工的清扫，每当垃圾清扫车和洒水车熟悉的电子音乐响起，我都会怀想起在背街小区的清晨里响起的竹帚声，感恩那位从未谋过面的环卫工的默默付出，以及他给我混沌思绪中照进来的那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