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之前,我随母亲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小村庄。在农村里有一句俗话说:大人盼栽田,小孩望过年。确实如此,每年春节是我们小孩子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不用干活,还有新衣穿。放寒假后,我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集在一起,到村里帮忙做年粑。我们用粑印印出了牡丹、芙蓉、金鱼等各种各样的图案,还用揉好的粉团捏小白兔、小狗等小动物玩,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杀年猪的场面也很热闹。捉猪的是三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捉住了就五花大绑,抬到案板上缚住,按头的按头,拉尾的拉尾,按脚的按脚,屠夫目光坚定,瞄准位置,一刀进去,凄惨的叫声刹时传遍整个小山村。往往地,猪们尖历的叫声总是令我躲得远远的。到开肠剖肚的时候,我又忍不住跑到现场,寻找猪尿泡当汽球吹着玩。
每当杀完一口猪,好客的主人就会煮上猪血面,炒上红烧肉,邀请几个邻居到家中饱餐一顿。记忆中,猪血面和红烧肉是最好吃的东西。往往一大脸盆子喷香的猪血面和一大盆子金灿灿、油淋淋的红烧肉一上桌,不到一刻钟就一扫而光,但是一罐子猪心肺却几乎无人问津。大人们边吃边饮酒边神聊,小孩子们则一阵海吃后,一个个小肚撑得滚圆一边玩耍去了。
当然在童年春节的记忆中,最令人兴奋的时刻莫过于除夕之夜。
每年吃过年夜饭后,我们换上新衣服,打着红灯笼沿家挨户去辞年。那年月女孩子大都红褂绿裤,扎着粉色的头花,男孩子是蓝黑色的中山装,背着小布袋,进门就嚷“辞年辞年,没有糖果,就给压岁钱”。大人们此时都在包苕粉砣,见我们进来,忙起身给我们抓吃的,无非就是些爆米花、蚕豆之类的。有趣的是,由于村子里的房子几乎一个模式,有时我们转来转去,转到自己家来,还在喊“辞年辞年,没有糖果,就给压岁钱”,猛不防头上挨了一个暴栗,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老爸,然后就是做个鬼脸,一转身跑掉。
辞完年,我们就聚到黑皮公家看春晚。黑皮公家是我们村唯一有电视的一家,而且是彩色的。那时候看春晚的人很多,而且看节目的热情度也高,每每把黑皮公家的堂屋围得水泄不通。朱时茂的小品、牛群的相声还有刘晓庆的歌声,越看越起劲,但具体小品的内容却一无所知,只是看别人笑,我也笑。直到电视台说再见,才恋恋不舍离开。那时候看春晚的心情真的很迫切,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淡了,看春晚的心也跟着淡了,也许一切源于时代发展神速吧。
在鞭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给家中长辈拜过年,敬过天地,我们就吃我们的早餐——苕粉砣和鸡蛋,鸡蛋不叫鸡蛋而叫元宝,合起来就是团团圆圆,招财进宝的意思。早饭过后,大人们就牵着我们的小手,挨家挨户给村子里的长辈拜年。拜完年,大人们就聚在一起去打牌了,我们小孩子就放鞭炮玩。调皮的哥哥总爱用炮竹炸我,每每把我吓得四处逃窜,整个小山村因了节日到处充满了欢笑。
人生有多少个关于春节的回忆啊,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渐淡的今天,每当忆起童年的春节总能感觉到丝丝温馨和美丽,心里也总是不由感慨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