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记得故乡的山水草木,当然更记得依托山水草木而生存的一些记忆中的鸟儿。说它是记忆中的,是因为它们中的很多已经在故乡绝迹了,至少是很难见其影闻其音了。
麻雀是最常见的一种,也是童年的我最最喜欢的生灵。它活泼机灵,群起群飞,执着于偷食,致力于闹腾,实在与小孩子的天性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共性。难怪那时候的我们在冰天雪地里玩捉麻雀游戏时,或是在夏秋时节玩弹弓打麻雀时,是那样地投入,那样地乐此不疲。
燕子当然是最受欢迎的鸟儿之一。记得每年冬去春来的时候,妈妈总是会说:“燕子快回来了。”于是我就守望着筑建在堂屋屋梁处的几垒旧燕窝,等待着它的归来。据说燕子是非常有灵性的,不仅记得老巢,更识得旧主,而且衔泥筑巢也十分讲究,寡恩薄义的人家从不落脚。所以等到燕子飞回我家堂屋旧巢的那一天,我总会站在大门口高喊一声:“我家的燕子回来了。”脸上沾满了喜气和傲气。
喜鹊总与吉祥相伴,当然逗人喜爱。早上起来只要听到它的欢叫声,大人们就会说:今日有客人来。我就会巴望着村外的路口,搜寻着客人的踪迹,想象着客人带来几颗糖果的甜味,只是好多的时候我的希望总是落空,到后来,我也就不怎么指望它了。
乌鸦和猫头鹰在我的印象中都不是善类。乌鸦除了难听的叫声令人生厌以外,最令我们小孩子头疼的是奉生产队长之命守护大片的玉米地,一群小孩子敲着锣从东赶到西,又从西赶到东,那黑压压的一片怎么赶也赶不走,气得生产队长一边大骂我们无用,一边拿起土铳对着玉米地“轰”地一下,成群结队的乌鸦便飞上了天,投下了一地阴影。猫头鹰个头不大,喉音却多,据说可发七十二种不同的叫声,声声都是那样冷寂和凄厉,而且其中有一种声音昭示着死神将至,只要一叫,整个村子便弥漫着不安和恐惧。
至于斑鸠、八哥、画眉和布谷鸟等,虽不是常可谋面,却也常闻其音,倘若运气好,还可觅到它们几枚花花绿绿的蛋儿,那便如同拾得珍宝,成为自己在众人面前炫耀的资本,虽然是在无意作恶,但却浑然不如。
而今,山水依旧,往事难寻。麻雀不再闹腾于小孩子嬉戏的打谷场;屋梁上的燕窝空着,垮着,只留下一抹泥黄;再不见喜鹊报喜,乌鸦报忧,猫头鹰报丧;今日孩子们心灵的字典中更不会有斑鸠、八哥和画眉的条目。鸟择山而栖,山因鸟而灵。没有了鸟儿的山水显得那么冷清、单调而无生气。
遥望故乡,我总在期望着那记忆中的鸟儿有朝一日会穿越历史,闹腾在现实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