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倒退门外的赵国泰与欲进门的小少爷撞了个满怀。把个穿得像只小熊猫,在外堆雪人的小少爷撞倒在雪地上。那小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躺在地上象杀猪似的干嚎。胖地主见自己的心肝被小乞丐撞倒,怒火中烧,就大声骂道:“嘿,穷小子竟敢欺负我的儿子,老子今天可要收拾你!”“黑虎—黑虎—咬!”立刻,一条黑狗从院内一侧蹿出来,一口咬住赵国泰的小腿。“哎哟,娘啊—”赵国泰顿时昏倒在地上。幸亏财主家的两个客人进了门,胖财主才喝退恶狗,将客人迎进房中烤火。赵国泰苏醒过来后,手脚冻得麻木,见雪地上有摊血迹。他拄着棍一步一跛地往回走,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几个殷红的脚印。这雪地上带血的脚印,如同一行控诉黑暗社会罪恶的檄文。
1924(甲子)年前后两年,江南数省旱魔逞威,百日无雨。这年四月,鄂南崇阳一带,遭遇了特大饥荒,民以食为天,出现了饥民结伙吃大户,遇到官府镇压事件。领头的被枪决,不少人坐了牢。
这天,赵河清患病在床,嗷嗷待哺的次子饿得哭不出声来。七八岁的赵国泰和娘出外讨饭,乡民都饿着肚子,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施舍讨饭的。母子俩忍饥挨饿,从磨刀冲往山外走,一连走了五六里,沿门挨户走了三四个村庄,都没讨到一口吃的,母子俩越走越饿,最后来到20多里外大屋吴家,这个村庄很大,有200来户人家。赵家母子俩从东头往西头走,挨家挨户叩门乞讨,求爹爹告奶奶的话喊了一遍又一遍,母子俩嗓子都喊哑了,没有人愿意给他们一口吃的。也难怪,村里人的狗都饿得没力气咬人了,任乞讨者拍门叫喊,饿狗趴在地上头也不抬一下。
赵国泰和娘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在吴家庄西头最后一户人家大门前石阶沿坐下来,已是吃午饭的时辰了。村里人家屋里仍静俏俏的,鸡不叫,犬不吠。赵国泰见这户门前场内有一口古井,就用井边小水桶吊了点水起来,赵家母子喝了几口水。赵母见井台很干净,她平素信奉天帝神仙,双膝跪地,对着当顶的太阳,双手合十,祈求天帝,口中念念有词:玉皇大帝,观音老母,请求发慈悲拯救赵家母子,并保佑我们母子今天能讨到一碗粥水,有了走路力气,讨点充饥东西回家,家里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病人……坐在一旁的赵国泰连声喊道:“娘……娘……”赵母两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地跪着。他心里想,在这个村庄讨不到吃的,还要赶路往下一个村庄哩,不然,家里父亲和小弟弟就得饿死。
过了一阵,赵国泰见娘的头微微摆动了一下,又不动了。她还在原地跪着,他便爬过去,在娘背后推了一把,娘慢慢栽倒在井台上,一动也不动。赵国泰见状吓得大哭:“娘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家里还有两个人等我们讨米去养活呢,你不能甩手不管……”他抱着娘的腿哭着,一点主意也没有,离家几十里,又没人能捎个信回去。他连回家的路也记不清了,他不记得翻了几座山,过了几道河。
过了一阵,赵国泰也哭哑了,他听见身后一侧一家大门吱扭响了一声,他扭头一看,有人从门缝露出了大半张脸,往外张望了一下,又赶紧缩回去把门哐的一声关了。赵国泰心中升起一点希望又被那扇大门夹断了。他热泪双流,一个劲地哭,不知哭了多少时间,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哭不出声了,他竟身子一弯倒在娘的身上不醒人事。
等赵国泰醒来,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宽大,铺着干净的棉被,娘则睡在房里另一个铺上,听见娘有微弱的呼吸声。赵国泰见床边一位慈祥老奶奶,正对着她笑着:“孩子啊,你总算醒来了哟!”“快,山楂儿,荞麦疙瘩煮好了吗?赶快端来,救人要紧!”老奶奶扭头朝里屋喊。
只见门帘一晃,一个十三四岁的妹娃子端着一只大海碗来了,碗里冒着热气。他也讲不了斯文,端起碗就往嘴里扒,一口气把大碗荞麦疙瘩倒进了嗓子眼。他被最后一个荞麦疙瘩噎着了,咳了几声,眼泪呼啦涌出来,老奶奶撵过来猛拍他的后背,说:“伢崽,你慢慢吃,锅里还有许多呢,没人跟你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