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血泪

  苦根苦藤结苦瓜，苦树苦枝开苦花。

  1923年秋天，鄂南崇阳山区的山野薄霜遍地，红叶如丹。习惯早起的山民屋顶飘出淡淡的炊烟，像轻纱般在山间缭绕。这个时候，可是本文主人公生命悠关的危急时刻。

  （一）虎口逃生

  这是个深秋的早晨，崇阳县古市马鞍山的黄家湾，人声鼎沸，鸡飞狗跳。在黄家湾大门前水塘边的木梓树下，聚集着一大群黑压压的男女。原来，黄家湾昨天中午抓到一个小“蟊贼”。说是贼，其实只是进屋偷吃了人家鼎锅里的几个焖薯的小乞丐，这小乞丐被从外面进屋的主人捉住毒打了一顿，然后关进牛屋里。今天天刚亮，村里头人就请来了黄姓族长来处理贼娃子，村里男女都围拢来看热闹。族长和村里门长商议一阵，决定把这个七八岁的流浪乞丐沉塘。

  身穿长衫，礼帽下露出一张马脸的族长，站在几个碡磙和旗杆墩拼成的小方台上，清了一下嗓子，吆喝一声：“哎，黄豹，快把贼娃子提来示众！”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应声从牛屋里揪出个瘦猴似的小孩。人们一看，这是一个衣服破烂，一脸稚气，头发像一蓬蓑草的男孩。一个瓦刀脸三角眼的中年汉子应声凑拢来，一把将孩子按倒，用一根棕绳绑了。那个提人出来的黄豹，不知从哪里搬来锁形的系牛石，把几十斤的石头用绳子系在孩子身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双后合掌叹道：“作孽哟，你们把个偷吃焖薯的小孩绑着沉塘，这不是牛刀杀鸡，小题大做？”一个背驼的老婆婆腋下夹着一卷火纸，手里拿着一束香，默默地蹲在塘边洗衣码头上。这时，屋里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呵斥道：“妈，你和爷（爸爸）七十不管阳间事，是非场中早抽身，快回家吃饭吧！”那汉子一把将白发老人和驼背婆婆拉走了。

  人群外边，几个中年妇女神色紧张地站在塘边议论开了：

  “哎，这孩子偷了黄豹家的焖薯，真是小鬼撞到了阎王手里。但王法上也没有处死小偷这一条呀！”一个洗菜的妇女撩起衣角抹眼泪。

  “听说这孩子家在大眼泉赵家，已在我们这一带流浪几天了，若不是饿得慌，他肯定不会到人家屋里偷薯吃！”提洗衣桶的妇女搭话。

  “这孩子家穷，饥寒起盗心，听说以前也偷过人家窖里的红薯。”

  “可怜哟，几个不值钱的薯就要一个孩子的命，这是什么世道？我要是有钱，就摆两桌酒席，请家族头人网开一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个年长的小脚老妇眼噙泪花。

  “哎，烂泥田中有柞刺，只只船上有艄公，要是有人到赵家报个信，赵家族上来了头面人物，或许这孩子还有救！”有个中年人在旁边插话。

  “也许吉人自有天相，假若有个有身份的人出面为这苦孩子说句公道话，就能让孩子逃出虎口，不致成冤死鬼……”

  这时，太阳升起老高了，叶红如火的木梓树荫影投在塘边，形成了一大团树荫。黄家族长登上塘边的青石台子，长烟杆往头顶一挥吼道：

  “诸位族上兄弟，我们黄姓是远古黄帝的子孙，有着高贵的皇族血统，但近些年来，村民人心不古，出现了偷鸡摸狗的不良风气，甚至出现了偷猪赶牛的盗贼行径。今天由我主持惩办一个贼崽子，以整饬乡风，警告地方有偷盗劣迹者。为了复兴古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淳朴民风，我这个平日没杀个鸡的老朽，今日斗胆开一回杀戒！”族长长袖一甩，再次将烟杆向头顶高举。

  两个中年汉子抬起绑着的孩子，喊着号子：“一、二……”在这千钧一发，正欲将人抛入塘中之际，一个四方脸，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乡绅拨开众人，大喊：“请诸位手下留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