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如注。

  起床，轻轻推开你的睡房。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看见淡绿色毛毯裹着你瘦弱的身子、均匀的呼吸和熟睡的脸。

  时针指向凌晨三点二十。再过五个小时，你就要进考场，开始填人生的第一份具有里程碑性的答卷。平日里，你不温不火，好像从不着急学习的事。下自习回家也不带书，让我怀疑你早出晚归是不是在上学。宝贝，你长大了，比我高出了半头。但在我面前还是有点小心翼翼。我不敢给你太多压力。我知道，学习是一个人自发自愿的事，要顺其自然，任何强迫都是枉然。你一定注意到我的担忧，此后进出手里便有了书本。每每夜深见你房间依然亮着的灯，我又心疼又惊喜。送零食或水果时，看你靠着床头专心看书，便轻悄进出，内心如三伏天畅饮冰过的啤酒，通体舒畅！儿子，假如三年能这样坚持下去，你一定会有所收获。只要努力过，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会不留遗憾。

  那天，打扫你的房间，才知道你每天带回的那本英语书，始终停留在我做了记号的那一页。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幌子！我气我急我无可奈何！儿啊，多天来，每夜的晚睡，你把书本放在被子上，是在玩书本下的手机。我收回了手机！此后，你每天铁青着脸，进出视我如透明人，视我如仇家。可怜那几扇门窗，日日无端的遭受欺凌，不是锁头坏了，便是门板有了印痕。不知耗了多少时日，你终于提出，晚上手机由我保管，白天带到学校，万一有什么事好联系。在上课，老师是不让开机的，一旦开机被缴，会通知家长。母与子私下里的斗智斗勇。最终，是我妥协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得改变自己的思路。于是，你的书桌前有了《哈佛男孩张肇牧》，有了《怎样做一个优秀男孩》、《青少年成才与毛泽东》；有了《国内外经典散文》，还有贾平凹的散文集及陈应松、严歌苓的精短小说。我想，一个文科生，至少能从他人有生命的文学作品里领悟世态人情，感受作者曾经的沧桑和生命存在的意义和醒悟。人生有思考就会有进步。书籍是最好的营养品，能让一个人在繁华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处逆境而不迷茫，顺境不自我膨胀。我不再强求你能考什么名校，只希望在那些经典的文字里，有一些让你感动、感悟的东西，哪怕对你的成长有一点启发和触动，也是心灵的一次提升。

  此刻，窗外电闪雷鸣。室内，蚊烟散发出薰衣草淡淡的香味，燃起的红烟头像生生不息的星火。我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坐在你床边，凝视你尚稚嫩的脸和唇周薄薄的绒毛，青春痘留下的暗疮清晰可见。你清瘦的面庞，紧抿的唇，翘起的下巴依稀能找到我年少时的影子，我有了生命延续的喜悦。再过几个小时，我会和你一道参加你人生的第一次考试，我要以母爱的镇定和温柔缓解你高考的紧张和焦虑。今后这样或那样的考试也许还会有很多，但我能陪着你只有这一次。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一切的困难和压力要让你自己去扛。只有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你柔弱的肩膀才会慢慢变得坚实。总有一天，你会有担当，你的肩膀会是妻与子坚强的依靠，那时，你便成熟了。

  轻轻抚摸你浓密的黑发，感觉你这只小鸟很快会飞离我这个相依多年的鸟巢。你和我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时间和空间会拉远我们的距离。想到此，心中有诸多的伤感与不舍，泪，便涌了出来。

  无论这次考试结果如何，我，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