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一进入我们的视野,就溅起了一波浪花。感谢老头儿步入我的生活。
老头儿看样子将要退休了,所以学校安排他教授一门国学课,另外还兼做习字老师。他初一时教我们习字,本以为初二再也见不到他了,结果他又出现在我眼前。依旧是带着和善而粗犷的声音说道:“又和大家见面了!”我们笑着、吵着,看他如何开场。结果那堂课啊,老头竟围绕国学,从百家争鸣一直讲到现代中国的概况,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像是要激起大家的情感一样,脸上一时舒展,一时颦蹙,皱纹时隐时现。到最后我们禁不住大声鼓掌,老头儿则像在享受掌声似的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几个刚劲大字在黑板上自然地成为背景,老头儿像在演讲。
老头儿的字迹,我倾心已久,每次他的板书我都会模仿,有时一个字改上十几遍,也未能捉摸出其中的结构和神韵来。且莫讲老头儿别的,单是这字迹,就会让课堂变得生动起来。我也不知道老头儿是如何用粉笔的,特别是那字儿,个个结构流畅,龙飞凤舞,让我的心也畅快无阻。后来听别人讲老头儿可是出过字帖的,于是我更敬畏老头儿的字了。
我猜测老头儿是当过语文教师的,在一次讲到《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时》,有“白露”一词,老头儿讲到这里压低嗓门儿问:“白露是什么东西啊?”而后自己解答——在板上书“霜”,说:“《诗经》中不是有一句‘白露为霜’吗,就是这东西。”边说边用粉笔敲敲那字。他讲到‘茕茕孑立’时,又补充道后一句‘形影相吊’。老头读过李密的《陈情表》吗?我在下面疑惑。还有老头儿在讲课时那沉稳的音调,让我的心总随着这音调起伏。若老头果真教过语文,那可能是我校最资深的语文老师了。
有时,班上一些顽皮的同学,认为老头儿故意在他的课上大呼小叫。老头儿见了依旧不急,缓步走过去,或是捏住他的手,或是捏住颈部,稍一使劲,竟没人能忍得住。一次见一同学被捏得面红耳赤,老头可不管,仍旧自个儿大步跨上讲台继续讲课,只见他讲几句就从讲台一端走到另一端,再讲几句又回来,再看那被捏的同学,居然很快缓过神来,竖起耳朵听起讲来。
那次听老头儿讲《汉乐府·十五从军征》时,老头儿讲到一位十五从军八十归乡的老人回乡时,亲人已去,空留老屋在慢慢荒破时,老头儿这时紧锁双眉,低声沉吟:“当做好了饭准备和大家一起享用啊,可是家中现在还有谁呢?出门看看远方从军路,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部葬送在兵役中,于是老泪纵横啊,沾湿了我的征衣……八十了,不正是应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吗?但此时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啊!”我听着老头儿悲伤的语气,联想到情景,自己竟也如作者一样悲伤,眼泪差点流下,接着老头儿板书“感慨”二字,结束了此诗。我都想鼓掌了,就是为老头儿!
适值初二最后一堂课,老头儿在黑板上写下“复习考试科目”几个字,如一位舞剑者,以字为剑,一挥一挥,在我的生活中溅起一朵浪花。
这就是我可敬的老头儿——我最敬佩的陈绪昌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