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4日 星期
30年的痛
■聂松彬 赤壁市杨家岭学校

  清明前夕,在外打工的妹妹打来电话说,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母亲去世三十周年。我的心骤然一阵颤抖,泪水瞬间迷糊了我的双眼,三十年前那场彻骨的伤痛又一次撕裂着我的心扉。

  那是1984年的阳春三月,我因为高考落榜一直窝在家中,满腹的怨气憋在心里无处诉说。清明前的一个早晨,为了一把损坏的铁锹,我和母亲大吵了一顿,我把积在心底的所有怨气全部倾泻在母亲身上。当我停下怒吼的那一刻,我看见母亲潸然泪下,她默默不语地走进房间,一个上午没有出门。

  午饭的时候,二妹去叫母亲吃饭,她刚进门,一股农药味冲鼻而来,“姆妈喝农药了!”那天父亲不在家,我们五兄妹吓得六神无主,我拉着妹妹在村头大声疾呼!几位长辈手忙脚乱地将母亲抬到村前的公路边拦住一辆三轮车,向乡卫生院疾飞。然而,母亲还是在我们撕心裂肺的呼唤中走了。

  抬着母亲回来的路上,天空飘着小雨,我和两个妹妹追赶着母亲哭干了眼泪。下午,父亲回了,外婆和几个舅舅都赶来了,全村的人都来了。母亲的遗体安放在村头的榨坊里,看着我们五兄妹就像雏鸟一样趴在母亲的身上恸泣,偌大的榨房里传来一片哭泣声。屋外,天空一片阴沉,雨越下越大,那冲过屋瓦的雨水仿佛正在一页一页地撕裂我的心扉!我双膝跪在母亲的遗体旁,扑在母亲的身上一声声呼唤,一阵阵痛哭,一遍遍忏悔。是夜,我一直跪在母亲的身边,任凭舅舅和外婆怎么拉我,我都哭着要陪母亲度过这最后一个晚上。

  听村子里的长辈说,母亲和父亲的结合居然没有举行任何形式的婚礼,是母亲冲破世俗的偏见,毅然和一贫如洗的父亲走到一起的。母亲一生没有进过学堂,但当时的鸡蛋五分五厘钱一个,她能精确到两位小数;我家隔壁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孤寡老爷爷,母亲总是要我时不时去给老人提水,拾柴火,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母亲总是吩咐我第一个给老人送去。生产队那阵子每家每户都是凭工分定收支,母亲为了多挣工分,一年四季起早贪黑地拼命干活。那年,三妹才两岁,生产队正在抢收晚稻,母亲等妹妹刚刚入睡就乘着月色去割谷,那晚我们都睡得很沉,哪知妹妹醒后竟掉到撒过石灰的床底下,要不是隔壁那位老爷爷听到,妹妹早就被石灰呛死了。为此,生产队修筑大堤时还将妈妈的事迹编成夯歌,一遍遍传唱。想到这里,我又一次摇着母亲大声地呼喊。“是我害死了我的娘!”我哭干了眼泪,嘶哑了嗓子,我悔恨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直到自己哭累了,趴在母亲身边悄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外婆告诉我,在我高考落榜后母亲曾几次躲着流泪,后来她还专程找过一个算命的先生。那先生说:“你儿子虽然没有考上,但他今后一定会跳出农门,只是你们娘俩的八字相克,你儿子的八字又硬,恐怕你俩要舍其一个……”“娘啊!你好傻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扑在母亲的棺木上,一声声竭力地呼唤,呼唤着我善良的母亲!

  三十年后的这个清明,我还要去看我的母亲,还要替妹妹在母亲的坟前多点一炷香,多烧一沓纸,只是妹妹并不知道,三十年前那场撕裂的伤痛,我是在用一辈子忏悔。

2014年4月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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