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来电话,说娘又住院了;还说娘现在很糊涂,说话颠三倒四;说娘整天喊头痛得厉害……放下电话,我心里很酸楚。娘有高血压,娘的额头整天红红的。娘中风十年了,右半身不遂,行动迟缓。
年轻的娘长得很壮实,因而很有力气。那时候我们姐弟三还小,家里经济也很拮据。爸就常常在外打零工或做小生意挣钱贴补家用,娘一人在家忙农活。娘很勤快,地里种菜、田里种稻、山上砍柴、河边洗衣、家里做饭,从没见她坐下来休息过。秋收的时候,很重的谷头娘就一担一担往家里挑,晚上洗澡时常看到娘的肩头红红的。灯光照在上面,红得发亮。可第二天依旧看见娘拿着扁担去挑谷头、挑水。
娘是人们常说的贤妻良母。娘再忙也会把回家的我爸照顾好,爸的衣服她洗得很干净,叠得很整齐。爸喜欢抽点烟、喝点酒,娘总是给他备着。爸回家的日子,就是我们的节日:娘会称回平时我们难得吃的肉,买回平时难得吃的鱼,可娘舍不得吃一口。
娘很辛苦。为了我们读书方便,在我读高中,弟弟读初中时,我们家便搬了出来,住在马桥的舅舅家。舅舅是看娘太苦,心疼娘才动员她搬出来并把房子让给我们一家住的。本想让娘不种农田只种菜轻松一点的。可闲不住的娘一边种着别人不愿种的田地,一边帮人家带小孩,而且一带就两个。娘白天忙农活,晚上带小孩,几个月大,一岁多的孩子整夜哭哭啼啼,娘没睡一个好觉。胖胖的娘就在那个时间瘦了好多。
就在我和弟弟都工作成家本该享享清福时,娘却病倒了。生病那天,娘抱完孙子准备去菜园摘菜做饭,刹时感到头昏眼花迈不动腿了。弟弟赶紧把她送往医院,经检查医生说娘的低压210,高压230。娘就此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而且嘴歪了,意识模糊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接回家躺了3年。娘现在能动弹了,可落得右半身不遂。半身不遂的娘住在一楼的小弟家,说是方便,其实是想帮小弟。小弟媳在广东教书,小弟一人在家既当爹又当妈的要照顾两个孩子。娘心疼小弟,要帮着小弟看孩子,还要帮小弟拖地,洗衣服,洗碗。可以想象,她的一只手是多么地艰难干活。可娘硬是做了下来。我曾看见老娘腋下夹个拖把一下一下艰难地拖地,一只手拿抹布一下一下地洗放在桌上不听使唤的碗,心里酸酸的。劝老娘别做,多休息。可娘说中风的人越干活腿脚越灵活,不然就麻木了。
总是说头疼得厉害,右半身烧的厉害。可她依旧忍着病疼帮着小弟,牵挂着我和大弟弟。每次回去看娘,总看到她一人倚着走廊的窗户边静静地向外看着。她是在想已先去天堂的老伴,还是在想我和弟弟这几个为生活奔波的儿女,也许兼而有之。娘心中的孤独、寂寞全刻在那形单影只上。每次要接她来我这住,可她怕给我添麻烦总倔强着不肯来。我只好时不时地带上孩子去看她,看到我们,娘的脸就像那绽开的菊花,笑弯了一层又一层。
娘老了,不记事了,跟她说的话她一会就忘了。可去年我生日时娘却塞给我500元钱,说叫我去买点好吃的。我怎么推都不行,娘还跟我生气。我不知道娘是怎么攒这钱的,估计她盘算了很久,攒了很久。估计她把平时我和大弟、舅舅给的钱都攒了下来。攒下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她不是不记事了嘛,怎么就记得我生日?当时接过钱的我,鼻子酸了。不知道是心酸、是感动,是幸福,还是被娘的爱折服?
娘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