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日 星期
成丽

  刚下天桥,402便不紧不慢地驶来,我紧跑几步,还没到站台,车居然停了。我一箭步上了车。空座不多,寻了靠窗位置,便只顾玩起了手机。

  “这位置有人吗?”一个带着地方口音的男中音。我眼也没抬,往里靠了靠,算是作答。他便坐了下来,“妹子,你去哪?吃饭了没?”搭讪?我警觉起来,人们早已习惯别人的冷漠,他居然对一个陌生女性无来由的热情?莫非是骗子?对,骗子都是从搭讪开始的。

  我抬起眼,打量他:黑黝的圆脸,眼角几条约等号向鬓角延伸,看这样也有五十多岁了。一件灰色西装裹着他鼓囊囊的身子,有点不情不愿的憋屈。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清晰可见里面装着类似小苹果样的花红。一个棕色皮包斜挎在腹前。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你是老师?第二次发问了。居然查问我职业,接下来就该问去哪里了?骗子不都是先探清底细,再对症下药吗?想到药,我想起了那些迷魂药。听说骗子将迷药藏在袖头,只需轻拍他人肩头,或靠近他人鼻息就可让人迷糊,人会乖乖地跟着走进陷阱,或拿出首饰和存折,如数将款取出交与来人。

  如此想来,我感觉他面目可憎了。

  我往窗边挪了挪,把摄像包提起来横在两人中间,免得他用针尖什么的将麻药不经意碰触了我身子,我还不知觉。隔着包,我有些许安慰。他见我如此,便不吱声了。打开塑料袋,拿起水果,迟疑一下,便递到我跟前,红红的果皮淌着水珠,明显是清洗过的。我摇摇头:糖衣炮弹!他一个接一个吃起来,大概吃了四五个,然后把果核集中放另一个塑料袋装起,塞进口袋。听他脆生生啃果子,我居然听见自己肠子的空鸣。是的,为了赶火车,我根本没吃午饭的时间。

  游了一上午的东湖,里面连找个卖水的地方都难,更不谈买零食了。我真真切切感觉到口渴和饥饿像虫子般噬着我的心。偏偏,邻座又在引诱着我的味蕾。咕咕,肠子又是一阵悠长抗议的鸣响。他一定听到了,再次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花红,递到我面前:洗过了的,吃吧!一脸的诚恳。旁边站着的几个旅客都看着我,眼神写满善意的默许。我有些难堪地别过脸。

  公交车依然不徐不疾地走着,车厢越来越挤了,我看到他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我是阳新的,来武汉看女儿,要搭火车回家。”他仿佛自言自语,“女儿说她在网上订票了,只用我把身份证往机子一按,票就出来了,不用付钱,是不是真的?”他边说边做手势,有点荒诞的夸张。这个手势拉近我和他的距离。我笑了起来:是真的。

  这时,我接了家人电话,我说在路上,快到火车站了。他的声音亢奋起来:我跟你一起去火车站,这下走不丢了。你不是坏人。“你遇到过坏人?”我很诧异。“当然啦,我那次来武汉,问路,一个女人说带我去火车站,结果带到了一个小胡同,几个男人把我身上的钱搜光了,还抢了我手机和女儿给我买的新衣服。以后每次来都是女儿送我上的火车,这次女儿生孩子,不能麻烦她,我一定要自己坐一次火车回家。女儿一再叮嘱我,找个戴眼镜或面善的带路。

  我扶了扶眼镜,两颊发烫起来。

  (作者地址:咸安区怀德路88号)

2013年12月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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