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暮秋,白茫茫的芦花开成了片。踱步在夕阳里,眺望那芦花摇曳一缕缕金色夕晖,顷刻间,所有的芜杂繁琐都渐渐地远去,满眼尽是这舞秋的芦花,思绪也随着芦花飘远……
年幼时便喜爱芦花。幼时体会不到芦花的种种况味,也不懂得欣赏这种苍茫辽远的美丽景致,喜爱芦苇只是因为觉得飞絮可爱,可以像吹肥皂泡泡一样把它吹得到处飘荡;芦花开时青黄色的芦苇杆子尚有很好的柔韧性,邻家手巧的伯伯会用芦苇杆编成各种小动物,小马、小鸡、小青蛙……每样都是栩栩如生。这些善良淳朴的老人和乡村随处可见的芦苇,滋养了我们那一代乡下孩子物质贫乏的童年。
后来在江城武汉上大学。“春去苇叶青,秋来芦花白”,每当秋至,长江畔江滩的那一片纤纤芦苇,像一群自由、脱俗的精灵,给喧嚣的江城增添了一份世外桃源般的温柔和清逸。芦花飘扬的季节,飞鸟划过天边,秋水共长天一色,芦苇纤腰轻摇,舞落一地如雪般飘逸的花絮,清淡又热烈,孤高却美丽……徜徉在芦花海中,学中文的我渐渐开始体味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曼妙,读懂“迎风冷颜对闲愁,眉挑云霞韵半勾。岁月封尘千钧梦,潇潇仟影伴归鸥”的清高,领略到“遍地叶落送晚秋,芦花一夜成白头“的苍凉……这芦花,像一支飘过岁月风云越过历史尘埃的古老歌谣,从诗经楚辞、唐诗宋词里款款走来,开在这江畔水湄。
再后来恋爱了,依旧是经常去江滩看芦花。芦荻萧萧秋瑟瑟,在芦花丛中和恋人留下过“君当做磐石,妾当若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甜蜜许诺;还记得当年和心爱的人天涯相隔的时候,借用来倾诉相思的冯至的《遥遥》:“你那里的芦花白了/我这里的芦花也白了/我凝神将芦花细数/像是一里一程地走近了你/我数尽了无数棵/却终于是怅怅地——/千里外,真是遥遥啊!”在年轻的满载着爱的心里,芦花都沾染上浪漫和纯洁的光辉。
周末回乡下看外婆。她一个人独居在乡下,守着空荡的屋子和姥爷的灵位生活。我极力企图说服外婆进城,可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眼神安然沉静。临走外婆送我上车,车开了,秋日余晖中外婆向我挥手,风撩乱她两鬓的斑斑白发,风景倒退中路畔成片的苍苍芦苇构成了外婆的巨幅背景图。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似乎忽然读懂了外婆的眼神和选择。到人生暮年,能够安静专注地生活在她独有的温暖爱意和微凉淡泊之中,外婆是幸福的。
季节转换间,每当秋来芦花都周而复始自然盛开,在路畔、在山间、在水湄,清雅飘逸,洁白轻盈。而我们也如随风飞扬的芦花,尽管在经历着慢慢成长和渐渐老去,却始终以最美的身姿纷飞在尘世间,体味着多姿多彩的人事世态,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淡然的生命里绽放出自己的美丽。(作者单位:咸安区国税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