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1日 星期
故土情思
孙利赢

  这会儿,楼道里传来母亲用棒槌敲打绿豆夹的阵阵声响,听起来是那样亲切。眼前,不禁浮现出儿时在故乡采绿豆夹的情景——那是一幅美丽的油画。烈日下,外公和我祖孙二人各顶草帽,脸颊通红,汗流浃背,采豆夹的双手似在弹琴,誓有不奏出美妙乐章不罢休之势。

  记忆中,故乡的土地是肥美的。炎炎夏日,岭上旱地里的绿豆夹、黄豆夹一望无际。港下菜地里满是身着青衣的辣椒,紫衣的茄子,还有长辫的豇豆……枝叶葳蕤,果实累累。儿时的我常小尾巴似的跟着外婆去那港水环绕的菜地嬉戏,每每看外婆将采摘的蔬菜盛满竹篮,我便手舞足蹈,异常兴奋。记得最多的一次蔬菜采摘,竟盛满了整个小箩筐。

  生黄瓜和生豇豆是我和小伙伴们的零食,逮着就吃。黄瓜白条条的,也胖,没什么刺儿,在手上稍加擦拭,便咬它个脆心凉;豇豆用手剥去籽,放在嘴里一寸一寸地嚼出青味。想起民间咬春、啃秋的习俗,这“嚼夏”的滋味是有过之无不及了。菜地里菜多,平日里是吃不完的,因而外婆一年总要腌那么几大坛咸菜,豇豆、辣椒、口蒜……凡是菜地里有的能腌制的,样样全。我不太爱吃咸菜,外婆腌制的辣椒渣却是例外。那用油煎得两面焦黄的辣椒渣,香味扑鼻,吃起来甚是下饭。

  菜地地角边的东瓜、南瓜也长势喜人。胖胖的是东瓜,敦厚的是南瓜。想起当年少不更事的我制作东瓜糖的趣事,真令人忍俊不禁。不过,东瓜糖没能制成,倒是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蚂蚁美食家。

  堰上的旱地里绝大多数种的是红薯。七、八月间还不是收获红薯的时候,薯藤却是疯长的。外婆每次去堰上收薯藤,一割就是一大担,回到家用铡刀剁得细细的,然后上大锅大灶煮熟后添些糠粉,上好的猪饲料就大功告成了。想必这就是外婆养的猪骠肥体壮、肉质鲜美的秘诀了。

  野菜是猪的补充口粮。采摘野菜在故乡俗称“扯叶子”,那是小孩子们的专职。在故乡,野菜的种类不胜枚举,有名的没名的,乡间田埂上、野地里赶趟儿的长。用小铲铲,用小镰刀割,用小手掐,于当年的我来说是十足的童趣。

  外婆家的水稻田并不多,仅一亩。有一年就是那一亩水稻田,稻谷产值却过了千斤,为此,大队还奖励了印有“亩产千斤”字样的白汗衫和草帽呢。外公见了乐得合不拢嘴。我喜欢看晾晒在下屋岭上水泥场地的成片的稻谷,它像一张金色的大地毯,和头顶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我喜欢一首经典二胡曲——《喜送公粮》,每当那欢快的节奏在耳际响起,我仿佛看见外公穿戴着奖励的汗衫和草帽,迈开稳健的步伐担粮的情景。

  岁月就像外公担粮的脚步,渐行渐远。多年以后的清明时节回到故乡,田埂上的野蒜是这样吸引我的眼球,一茬又一茬,一簇又一簇,吐露着春的生机。我张开臂膀,在田埂上飞奔,恨不能将它们尽揽怀中。噢,故土依旧肥沃。只是水田少了,新房多了,许多旱地里已长满了野草。偶见得有留守老人在地里耕种,与土地相依为命。一个乡村小伙围上了一块地,用来养殖牛蛙。不远处,跨过田野荒地,横亘着一条长龙般的公路。我在想,难道经济社会的发展带给农村的就是土地的荒芜吗?城乡一体化建设就是乡村文化走向边缘的结局吗?岭上长眠着我的祖辈们,他们常年驻守在这片土地,感知着故土日新月异的变化,他们在为老乡们日益丰足的生活感到欣慰的同时,内心是否会掠过一丝隐痛呢?听母亲说,抗日战争时期,她的外公因没能及时躲避日本人的抓捕,而是心存侥幸地去翻锄一块薯藤地,最后命丧日本鬼子之手。想来,土地在祖辈人心里是视如生命般宝贵的,我们仓廪实、衣食足的现代人,或许是难以理解和体会的。

  我喜欢诗人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作者单位:市委宣传部)

2013年10月2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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