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第一天,太阳是白晃晃的,自来水管里的水像掺了开水,很烫手。门前几颗香樟树,叶子也低头耷脑,没一点朝气。几只蝉,歇在树上,这边叫声没停,那边又起,声声像是撕裂了肺,听得人瘆得慌。
一把躺椅,一本书,在空调下安放自己,便是打发酷暑的最好去处。
"笃笃",有节奏的敲门,没来得及开,便听一声高喊,是某某家吗?"是的"。门缝里便有一个白色信封塞了进来。居然是来自平顶山的平信。没有写信人的详细地址和姓名,只有一个印刷上去的城市名称和邮编。纳闷,通讯发达的今天,电脑、手机、qq、微信,无论电话还是视频,短信还是邮箱,那么方便快捷,谁还在这个年代去写信?
拆开,一行蓝色楷体字,跃入眼帘:妈,姐,姐夫,你们好!
不是给我的信!我母亲不在了。满腹狐疑,快速浏览:
"我想你们,想家"。"明子,你这个鼻涕虫也结婚了,我这做舅舅的不能来,只能遥远的祝福你。明年我就回了,你也该生孩子了,小家伙会叫我爷爷。这么年轻就当爷爷,我还不好意思答应呢"。"七姐,你结婚那天,说给你打电话的,不知道怎么打不出去,说是电话线坏了,对不起啊姐。姐夫,虽然我们没见过面,我姐的脾气有点急燥,你要让着她阿,她很善良,吵完就过了,不记仇"。"妈,你老要注意身体,不要着急。她要走就让她走,等了这么多年,只差一年我就要回了,她却走了,写到这,我心里像刀割得痛"。"姐姐们,我的孩子你们帮忙照看一下。经常带孩子打电话给我。抽空写信给我,给我唠唠家事,忙就写几个字来也行。我实在太闷了,总盼着你们的信,每天一封就好了。拜托啦!"
6月8日写的信,到现在已一个多月了,想必写信人日日在等回音。信中的事和落款的名字,我和先生都无印象。显然,这封信不是写给我们的。大脑飞快搜索,三年前,先生有老乡租住楼上,要了我家地址,说要是有信件寄来叫我转交给她。忙翻看备忘录,还存有她的电话,便拨了过去。心想,这热的正午,她租住那么远,一下子也不会来。
不到半小时,门再次被敲响,开门,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带进了一屋子的热浪。70来岁的老妈妈和四个女儿,还有两个小孩。
那个被称着大姐的一把接过信,念起来,大家都默不作声。慢慢地,老妈妈用那皱巴巴手背,去抹那凹陷干涸的眼窝。那个最年轻的姐姐先哭出声来,刺激着大家的泪腺。两个小孩子不知何事,也跟着哭起来。我却慌了神,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安慰谁好。那大姐说,她妈妈生了七个女儿后,才生了这个弟弟。结婚欠了不少账。听人说云南那边来钱快,便丢下新婚怀孕的妻,和朋友一起去云南,第一次贩毒就被抓了,这一判就是十年。他爸爸气得脑溢血,在他入狱不久就去世了。他的妻,今年闹着要离婚。说着,眼圈又红了。唏嘘一片。
她们走了。老妈妈不停地咳嗽,每咳一下,单薄的肩就抽动一下。后背两块肩胛骨,把她的衣襟下摆顶得老高,让她看起来像风中残荷,在这白花花的阳光下,晃得人心里,生生的疼。
朋友,请珍惜今天的生活!当我们悠闲地生活、工作和旅行;当我们自由地和家人朋友吃饭聊天;当我们随意地上网看电视通电话时,还有一些人,他们活在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阴影里,在悔恨和颓废中背着沉重的十字架,空虚悲苦地等待着未来……
(作者地址:咸宁市咸安区怀德路22号)


